第十七章 生病
李欣承一惊，抬手触摸陆亦臣的额头，热度灼烧着他的手背，烧到了他的心里，怀里的人也烫，看来是烧了一夜，他竟然疏忽至此，他赶紧下床，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把流火给朕弄过来！”
喊完才发现雪铺了一地，冰冷的风穿进他单薄的里衣里，眼前一片白茫茫，他心想：陆亦臣看见一定会欣喜不已。
西北多雪，但大多都是带着风刀的雪，很少有这样安静的雪。
新雪未染泥，像他对陆亦臣的心，从未掺杂过任何脏东西，如同自己内心深处纯真并且澎湃的心头血，最干净。
可惜，床上的人不信。
下了雪的天气凉，李欣承也不多欣赏，他听到了床上人一声咳嗽便赶紧关了门。
不一会儿，流火就被拎了过来，忙不迭地行了礼，就赶紧替陆亦臣把脉，看病。
看了之后，流火上前说：“启禀皇上，想是昨天陆公子受了风，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就能好了。”
李欣承看了床上的陆亦臣一眼，转头看着流火，说：“行了，赶紧下去煎药吧。”
流火应声退下，还没走出房门，就被冲进来的方觉撞的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对不起，对不起……”方觉连忙把流火扶起来后赶紧走到李欣承面前，说：“皇上，瑞王殿下病了。”
李欣承一听，又是一惊，“四哥？他不是在云城吗？何时来的消息？”
方觉急急地跑过来，还喘着粗气，“瑞王殿下昨夜到的隗州，今早就病了。”他咽了咽口水，又说道：“听说还咳血了。”
“咳血？”李欣承心猛地一紧，“怎么会咳血？”
“说是昨夜喝了点酒。”方觉抬头看见李欣承蹙着的眉头，声音渐渐小了。
“喝酒？他还敢喝酒？”李欣承看了看床上紧闭双眼的陆亦臣，无奈地自言自语，“一个个的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方觉没有听清李欣承说了什么，一脸疑惑，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李欣承没有理方觉，而是走到门口，看了看一地的白雪，心终是静不下来。
雪铺在院子里，只扫出了一条小道供人走路，这是他吩咐的，他想陆亦臣醒来还能看到。
他招招手，方觉便走到了跟前，李欣承说：“方觉开完药方，你去煎药，让流火去瑞王府照看瑞王，还有安抚好陆浔，别让他哭闹。”
李欣承语气低沉，像是很累，方觉大气都不敢出，得了命令，赶紧去办。
一场新雪，病了李欣承最重要的两个人。
自责沾满了眼角，院落里的一片煞白刺的李欣承眼睛酸痛，他关了门又坐回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因发烧脸颊通红也难以遮掩一脸的苍白。
李欣承握住了陆亦臣的手，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特别不想离开陆亦臣，许是昨天晚上陆亦臣说的话，搅乱了他的心肺，痛的难以呼吸。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把陆亦臣抱的太紧了，以至于陆亦臣以为自己是在控制他，又或许是不是自己还是抱的太松，没有让陆亦臣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对他的喜欢有多真诚。
他想不通，他没有想困住陆亦臣，他甚至可以抛弃一切和陆亦臣远走高飞，可他捧着的一颗热乎乎的真心，陆亦臣一眼都不看。
握着陆亦臣的手不由地加了些力道，床上的昏迷不醒的人皱了眉，温柔的眉间全是苦楚，一个西北风雪中驰骋疆场的将军，现
在却耐不住一场薄雪。
李欣承想起当时用死囚替换出的陆亦臣，满脸血污，只留着一口气。他到现在都在懊悔，没能早一点救出陆亦臣。那时他没料到先皇病情会加重，他拖延了几天才去大理寺的牢狱里抱出陆亦臣。
东启反正没几个人见过陆亦臣的真面貌，人头扔出去，满脸血污，刀疤错乱，也不会有人去仔细瞧瞧城墙上挂着的是不是风云东启的陆小将军。
只是换回来的陆亦臣再也提不起他的穿云长剑了。手臂筋骨尽断，一身武艺被废，还染上了重重的风寒，已是没了半条命。
当时给他救治的流火用尽了本领，翻尽了医书才只说是大理寺的刑法太重，陆亦臣又是染了重寒，所以一身武艺全然消失，从此陆亦臣健硕的身体也再难敌冬日风雪。
他的四哥李时闻也是，同样温润如玉的人，一入冬天，便会病魔缠身。
也是因为自己。
心里一声叹息，无人知晓，李欣承抬手抚摸陆亦臣紧皱的眉头，或许自己是将他握的太紧了。
他应被捧在轻柔的云团里。
李欣承松了陆亦臣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刚要起身要走，就看见方觉急匆匆地跑进来。
方觉站稳了脚跟，气喘吁吁地说：“皇上，瑞王府那边来人给了这么一个瓷瓶。”方觉把一个白玉瓷瓶递到李欣承面前，“说是有人听说瑞王病倒了，差人送了药，那人也不留姓名，府上的人不敢用，就赶紧让人送来给您看看。”
李欣承接过瓷瓶，瓷瓶精致，可带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他打开瓷瓶，里面有一多半瓶的褐色药丸，散着浓浓的药草味道，一闻便知是极苦的。
可他也不懂药，便又把流火招呼了过来，说：“你来看看，这药能不能用？”
流火接过瓷瓶打开后倒在手心里闻了闻，眼睛里放了光，“这……这……这是兮紫堂的药啊！”
“兮紫堂？！”方觉惊呼，“那不是毒药吗？”
流火摆摆手，说：“兮紫堂在江湖上负有盛名，虽然是以制毒出名，但是会制毒也得能解毒，兮紫堂的药也是一顶一的好。”
方觉看流火一脸得瑟样，白了他一眼，“兮紫堂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样夸，那你倒是说说这药能不能用？”说完又补了一句，“可别毒药解药不分。”
方觉一句话归了正题，流火也收起了洋溢在脸上不自觉的笑，他看向李欣承，阴沉的脸像是今日天边的乌云，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他不自然地看了看李欣承，又不敢对上李欣承的眼睛，转头看向方觉说：“能用，这是他们的宣气丹，能压制瑞王殿下的咳嗽。”
流火又走近李欣承，恭敬地说：“皇上，这药陆公子也可以用。”
李欣承眼睛微眯，半信半疑地看着流火。
流火又加了一句，“陆公子真的可以用，陆公子与瑞王殿下均是受了寒气，咳嗽不止，这宣气丹正是抑制咳嗽的，只是再添一碗驱寒的药就可以了。”
李欣承听他说完看了看药，捻了一颗放进了嘴里，旁边的方觉惊呼，“皇上！”
李欣承抬手止住了方觉下一声尖叫，紧闭的双眼也能看出满满的倦意，“无妨，一个时辰之后，朕若无事，便给四哥服下，先下去煎药。”
方觉和流火也不再说什么，流火就赶忙去煎药，方觉守在门口。
李欣承看着手里的药瓶，瓶身上的
兰花，妩媚清雅，摄人心魂。
兮紫堂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毒，他们的毒药有钱就能拿到手，可是良药是要以命换命才能拿到。
兮紫堂毒辣，在江湖上我行我素，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是为什么会有兮紫堂的人给李时闻送药？或是为什么会有人给李时闻送兮紫堂的药？
他不知道李时闻在这半年里都是认识了什么人？他得等陆亦臣稳定后去一趟瑞王府。
一个时辰之后，李欣承无任何不适，便留下了几颗，剩下的就让流火赶紧给李时闻送过去。
他将瓷瓶放好，在那儿坐着等着陆亦臣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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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闻吃了药问府里的下人，“为何不留下那位送药的恩人？”
下人回答说：“那女子放下~药就走了。”
“女子？”
“对，一身紫衣，长得很漂亮。”
听下人说完，李时闻好像又看到了飘飘白雪中一身明亮的紫衣，立于雪中，藏于他心中。
李时闻仍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下人说：“回王爷，有，还嘱咐小的一定等您醒了再说，那女子说‘雪落无声竹有声，夜风一过几无曾’。”
李时闻听了笑了，“好一个‘夜风一过几无曾’。”
扰了他的梦，动了他的心，夜风一过，一切全归无。
他只是一个在雪夜里动情的男子，除了这个，其他的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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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的雪化了一层，水珠顺着屋檐滴答落下，打在雪上清脆的响声与屋里烧得正旺的炭火声相应。
陆亦臣转醒，李欣承拿着早就备好的香甜的杏仁哄着陆亦臣喝了药。
门窗都紧闭着，屋里的炭火又旺，陆亦臣感觉到有些闷，执意要出去，李欣承不乐意，他知道陆亦臣想去找陆浔，便又软磨硬泡的让他在屋里呆到了正午。
正午的日头很是温暖，李欣承给陆亦臣披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氅衣，才拉他出来晒太阳。
置了一把大红酸枝麒麟纹交椅，又温了一壶陆亦臣爱喝的花果茶，两人在阳光和白雪之间，安静的坐着。
“你看你，病了这一场，雪都没得看了。”李欣承握着陆亦臣的手给他暖着。
陆亦臣抬眼看了看太阳，借机抽出手挡了挡刺眼的光芒，说：“还会有雪的。”
“那下一场雪，我再陪你看。”李欣承说的深情，像是许诺一个一生的诺言。
“你日理万机，不必这么许诺。”陆亦臣躲了他的与太阳一样耀眼的目光，看向了别处。
李欣承轻笑一声，说：“我说过，这万里山河不及你一个，从来都是。”
陆亦臣没说话，对于李欣承的这些情话，他不想回应。
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下午，太阳一落李欣承就将陆亦臣抱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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