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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灿若珠玑千百斛3


此刻他听不得张居澜的恶辞,“张娘子纯孝,每日均天不亮就来惠康顿首,为娘娘祈福。只张美人新伤、旧痛叠加,妾挂牵她荏弱不堪驱使,遂命她提早回阁去歇息。”今上谛视她倏忽,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修容考虑真是周密。而孃孃病中总有清醒时,垂询嫔御时你从不曾将张美人一起禀上。”林荇举目无愧的对他审察,“张美人着实不在其列,妾岂敢欺瞒娘娘?”

        今上了然,“原是修容好心好意将她驱赶回鹤庄,不容她在孃孃面前抛头露面。张美人尊上宽下,对你从不曾逾越礼制,修容,你何以这般刻薄回报?为太后诊断开药有御医,为太后换绢擦身有女史,朕与你仅是守候在侧,你当真一分闲暇都分不出?位分低微的娘子被克扣份例屡见不鲜,殿中省拜高踩低、趋炎附势,若朕不曾记错,执殿中省事的都知孟苌是你所举荐。”林荇沉声应答,“有道是贤德当仁不让。智者尚且百密一疏,奸佞暗害,全属妾和孟都知督管不力,妾愿受责罚。”

        今上觑向仅描了两笔的翰墨,“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朕原不想苛求,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姑且作罢,但事涉张美人,朕必不会就这样算了。你可以疏漏,意外亦无可避免,朕亦不可能赏赐均衡,一碗水端平。朕偏袒张娘子,私心便想多疼她。你记得了,这是第一次,亦该是最后一次。”林荇俯首帖耳,对东家的指令她理当服从,“妾谨遵陛下圣意,定会从严整治,看顾好鹤庄阁和张娘子。”今上摆手命钱瑜送她出福宁,“明日命乳母抱贤齐过来罢,朕有数日未见她了。”林荇习以为常,颔首低眉答应。不想这鼎鼎有名的张居澜不是等闲之辈,昨夜她定涕泗横流、梨花带雨的痴缠不放。倒是她小觑轻敌。“命孟苌过我阁中,我有要事嘱咐他。”

        向延伫以玫瑰清露盥过手,以薄荷清油为今上篦头,顺着经络为他按揉重要穴位。直至基本完毕,今上撑额遽问:“司饰除却给朕篦发,平日可常去禁庭服侍娘子们?”向延伫猛然惊惧,稍歇以绢擦手期间思索对策,“奴钻研导引术时候最长,花冠簪钗的门道却不能手到擒来,给娘子梳鬟挽髻的手法不似刘司饰好,故而娘子们并不常召奴家去。”

        尚算滴水不漏,倘或表里相符,他或还赏识她引鬓发的能耐,然而却名不副实、虚有其表,“可司饰的篦头功夫冠绝,可给她们篦头。”向延伫伺候他将近两载,今上待她尚算亲厚,她便咕哝道:“官家可是嫌奴家伺候的不好?这是要将奴撵到禁庭去做事?可若提这引鬓发、通经络的本事,奴是行家呢。”

        今上端起清茶略吃一口,“朕是道听途说,听人议论说延伫你恃才傲物,只愿给朕和圣人篦发梳头。”他甚少称谓她的闺名,钱瑜观象提早告退,这殿中仅剩她一人服侍,她心底雀跃,欢欣鼓舞。铜镜中绰约的影子,萦绕鼻尖馥郁的玫瑰芬香,她覆手在今上肩头,遂要依偎于他,“她们所言当真呢。奴家满心只冀全与您一人的情分。”今上漠然将她摒开,唤钱瑜入内,“向氏言行悖乱,放诞莽撞,着杖二十,即日起逐出宫去。”向延伫满面难以置信,不等她哭嚎哀求便有黄门似拖鸡崽一般将人拎走。站班的停云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鹤庄阁。献春笑得前仰后合,“今日我体会前倨后恭,十分形象鲜明!这还要托陛下和娘子您的洪福。尚工局那帮蠢才简直将能拿的金贵书案都搬了来,在庭中列整齐供我们挑拣。尚膳局的司膳真会瞧时势,这午膳珍馐美馔,真个引人垂涎三尺啊。居澜,我们算是蛰伏一时,终究扬眉吐气。”张居澜仍戴着襻膊在调七宝擂茶,不停摆弄着大米、高粱、芝麻、花生、绿豆、薏仁米。献春敲了敲茶案,“三个时辰,这是第十碗了。第九碗已能与御膳房较高下,你锲而不舍是要做甚啊?”居澜忙道:“方才一碗有些涩滞,绿茶击沸的时候略微迟了,我这一碗一定要尽善尽美。”

        碰巧遇停云下值,她笑得合不拢嘴,献春感慨道:“一看就有大喜事。”停云故弄玄虚,“你猜猜?”献春敲她额头,“不猜我也晓得,林修容为昨日事特来向陛下请罪,最终求得陛下饶恕。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念及显德公主陛下亦不会严惩她。”停云显然同意这说法,“人家说是百密一疏,千虑一失。昨日钱瑜鞫勘刁奴,这群胆小如鼠的崽子竟没一个敢招认是林修容指使。她当真是有几分淫威哦。但不止这一桩,原本陛下召向延伫来篦发导引,谁知她行动放诞冲撞了圣躬,如今已撵出宫去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献春却想入非非,“放诞?怎么放诞的?不会是解了衣裳罢?”两人俱跺脚,开怀大笑,停云装模作样地对居澜道:“还未恭贺张娘子荣升美人,我向娘子道喜,愿娘子前程锦绣。”居澜颔首领受,“借停云阿姊吉言。”停云正要走,献春牵她胳臂道“你略等一等。居澜做了三个多时辰的七宝擂茶,你将这臻于至善的茶拿回去奉给官家。”居澜停止,执绢净手,容献春上前为她撂下襻膊,屡顺襦裙上裳,居澜小心翼翼将茶钵置入紫光檀的八角提盒中,“偏劳停云阿姊。”

        献春知她费心但不夸耀,遂矮膝道:“娘子,我去送送停云。”一出阁门她便着紧强调,“你要禀明官家,张娘子午歇未曾歇,除却用膳就是制七宝擂茶,辛苦琢磨,消耗了三个多时辰。现累得头晕眼花、体躯无力。”停云鄙夷道:“一听就是妄诞辞令。”献春一扬下颚,十拿九稳,“就这么回禀。管它真伪诞妄的,陛下听着必定高兴。”

        停云心下惴惴,但想察言观色、管中窥豹、揣测君心和见解独到她的确不赛献春游刃有余,遂沉稳有余地入殿,提着食盒施礼,“陛下万安。张娘子亲手所制七宝擂茶,此第十碗,耗时三个时辰,如今头昏脑胀、身虚体累,颇费了一番辛苦琢磨。”今上讶异,觑她时茅塞顿开,遂笑意愈加深邃,“当真?张娘子教你这样禀我?”停云铁青了脸,“并非。是奴察娘子而禀。”今上忍俊不禁,“献春愈发机警了,我瞧居澜得她在侧是好的。实情假使有十分,到旁人、尤其是那等邀功请赏的人口中就成了千分、万分。可到居澜这里就成了一分。亏得有献春维护她。”停云叠手退至一侧,“一分亦多了。张娘子贯是默默无闻,但做不言。”

        只停云禀毕,他亲尝七宝擂茶褒奖不绝,晚夕自然要到鹤庄去。她晚膳摆得早,遂将浴盥亦提了前。她在月窗前揽膝崴腿坐着,下身的紫薄汗绣孔雀草的诃子裙随意铺盖着,恰好遮掩住她的绫袜。漆幕降临时他沐浴过抚她瘦削的肩头,从后抱她的杨柳细腰,“怎地还坐在这儿?”她遂不顾繁文冗节,直截了当靠于他怀中,他张臂环搂她,像摇襁褓婴孩一样摇着她,“阿灿爇了甚么香?”她半眯着眼,“是洞真香。配了乳香、白檀、栈香、丁香皮、沉香、甘松、零陵香、藿香叶。”

        他抚摸她的脖颈,“果然跟我的阿灿一般温和。”她明眸善睐,凝视时光亮滢约,他自蹲身而起,亦将她抱起往就寝的方榻走。居澜只觉裙带一松,安静地配合,只余亵衣他俯身来相吻。她顺势闭了杏眸,心安地环紧他的背脊。他覆身来,她心慌意乱,搂他的手又多了两分横力。引得他温声发问,“阿照?”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自先箕坐,又扶她跨到髀上,“这样可好?”她惶恐不安撤了手臂,面惭意羞。他抚她鬘发,无奈笑道:“敦伦是睦夫妇之礼,不该使人痛苦煎熬。此事无关尊卑,不讲绳墨。阿照是觉得我在唐突于你?竟像似忍耐刑罚的模样。”他状似无意揉着她僵直的背,“还诓我说不痛无惧?都快揪到一块了。”

        她沉舒两息,雄雌仿佛是天然的对立和谐和。郎君当家做宰,统御四海六合,有着不容置喙的统治权,而女子只得自认卑微,在狭窄后院中针黹缝补。他们仿佛先天的拥有征服和豪夺的权势和野心,遂将她们视作数可替换的豢宠。就连房事在她看来亦如出一辙。如教引所给指导图册□□仰首伏,酷似降落到尘埃里摇尾乞怜,丢失了鲜少的尊严。而她,在赫斯之威尊贵下如同草芥的她,却冀依凭若即若离的宠爱来维持她最后一丝的体面,即使阗然无人,唯他与她坦诚而对。提起行房,女子难免束手束脚,矜持羞赧,夫妻间约莫是照从规矩者多,牡居上风,牝仅承受。她厌憎他俯压在她身,不是怕重量趋沉,而是本能的抗拒他施舍和碾压。只要她察觉了丝毫的异样,便会敏感而震惊的望而却步。

        他提出一个崭新的想法,“阿照,你来动罢,你最有分寸。”

        她头次只顾着忍疼,第二次模糊迷离,若寝若梦,不禁声如蚊蝇恳求:“妾不知该怎样。”他见她腮绯如稚子可爱,“阿照就当是在骑马。”慢慢见她松缓下来,他才重新拢她掌控主导。她泫然若泣,真令人恻隐,“妾真是没脸见人了。”他忍俊不禁,间歇用手指勾去泪珠,“只要不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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