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雀啄
虽然一剑把花四郎打得狼狈不堪，客容也算是高手了，但是他显然还没有完成角色转换，此时正呆呆傻傻的愣在那里，没有一点高手的风范。听到花四郎的声音，客容方才回过神来，正了一下身形，清了清嗓子，道：“我叫客容，他叫木易。”
客容和木易不知道说什么好，花四郎也急着去换一身衣服，三人也就没有多说话，寒暄几句之后，很快就分开了。
回到宿舍之后，木易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毕竟刚刚的一幕给他的震惊太大。自从五年前进入青梧院，他和客容被分配在同一间宿舍里。客容这小子一门心思要追求长生，在灵力的修炼上也不马虎，但是对于炼体和武技上却十分疏懒；每当自己炼体或者修炼武技，他总是跑回宿舍睡觉。但是今天客容的那一剑着实让他震惊，从来不炼体、不修炼武技的懒人也能有这样的剑道造诣？或者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夜晚，木易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真的很想学到客容的剑招。筑基境界的武技绝大多数是无法使用体内灵力的，能够使用的只有一些家族或者门派的秘传绝技。比如花四郎家的“落花流水”，比如风雷宗中需要十万灵晶兑换的“五雷诀”，再比如客容那一记惊艳的剑招！
自从来到风雷宗，客容只是追求境界，追求长生，但木易不是，他需要强大的武力，他需要更高的境界，因为，有人还在等他啊！
每日闻鸡而起舞，披星戴月而回；自行选择寻常弟子两倍的训练强度，花费寻常弟子两倍的时间温养灵力，没有人注意到，木易才是青梧院最刻苦修行的弟子。他自问已经足够努力，但是，他明白自己使不出那样的一剑；如果那一剑对着他刺过来，他也绝对挡不了。
两个人五年来朝夕相处，一同修炼；也曾经一起做任务，陷入凶险，把性命交在彼此的手中，早已是过命的交情。木易相信如果自己提出，向客容想学剑，他绝对不会不教。
看着身边熟睡的客容，木易好几次想要叫醒他，向他学习那一记剑招，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如果客容想教，那他自然会教；若果不教我，那自然有不教我的理由。我的事情，不也没有全部告诉他么，谁还没有秘密呢？”
就在木易辗转反侧的时候，看似熟睡的客容其实也没有睡着，听着木易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心里也很纠结。
还记得那一年，客容还没有进入青梧院的时候，一个要饭的老和尚，或者说光头的老叫花子教给他一套拳法，并叮嘱他勤加苦练，不可外露。
或许是又脏又臭又邋遢的老要饭的摆出一张认真的脸，太过滑稽，以至于让人无法忘记，那张认真到近乎哀求的脸，那一句“每日操练，千万不要偷懒，更不要外露”在客容的脑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在这之后的十几年中，客容一直没有办法忘掉。每天半夜打一遍拳已经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
在进入青梧院之后，随着修行渐深，客容发现了这套拳法的不凡之处。通常来讲，筑基期温养的灵力全部囤聚在丹田灵海之中，极其难以调用，但是这套拳法能够在全身经脉中打开一条通路，并且将丹田灵海之中的灵力引入其中，循环往复，以此来实现对灵力的调用。而且随着修行的加深，这套拳法耗费的体力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客容干脆翘掉白天的炼体，只是夜晚偷偷跑出宿舍练拳。
察觉到木易的身子不在翻覆，呼吸也变得平缓而均匀，客容确定他已经睡着了。然后便爬起身，穿好衣服，出门来到山谷中一处僻静所在，也就是自己每夜练拳的地方。
月华如水，远处山坡上的茅屋清晰可见；夜风轻抚，参天的古树上枝叶轻轻摇动，斑驳的树影也随之而跳动着。
集中精神，调动灵力，客容开始练拳。这似乎是一套佛门的长拳，打起来直来直去，刚猛霸道；同时脚下的步法虽然简单，却也极尽玄妙，暗含禅理。打到后来，经脉内的灵力回路中，灵力激荡澎湃，接近沸腾；客容也满身大汗，体力接近透支。
一套拳打完，客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调理气息。
“这套拳很不错。你是降龙的徒弟？”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传来。
客容吓了一跳。在这地方练拳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发现！抬起头来，循声望去，月光下一个人影负手而立，身上的黄袍和花白的山羊胡子随着夜风轻轻飘扬，正是白天挑事儿的老头！
秘密被人发现，本应该十分惊惧才对，但是看到这个老头，客容没来由的感到心安。“这位前辈，这套拳是在我小时候，一个老和尚教我的。”他没好意思说老要饭的。
老头抚须而笑，“哈哈，老和尚？是不是一个，又脏又臭又邋遢，喝酒吃肉不要脸，而且傻乎乎的老要饭的。”
客容心里不大舒服。好歹也算是我师父，就算他真的是这样，而且还有一个吹牛皮的毛病被你拉下了，你也别说的这么实在啊！
看着客容不悦的表情，老头再一次大笑起来，“我和降龙是多年的朋友，就算是当面我也要这样说他。你这小娃娃不用生气。”接着话锋一转，“既然你如此重情重义，这套拳为什么不教给那个娃娃呢？我看他训练可是刻苦的狠。”
“他叫降龙？”客容一直管他叫老要饭的，今天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老要饭的告诉我拳法不要外露。”说到这里，客容挠挠头，“而且我偷偷教过木易，只是没告诉他这套拳法的名堂。但他修炼起来没有任何感觉。”
“哈哈。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老头当然知道这套拳法木易练不了。想要修行禅宗的气道功法，最起码要有高人开窍和十几年的水磨工夫。拳法只是一种引导，单单一套长拳，可以说屁用没有一点。
老头继续问道：“那剑法呢，你从哪里学到的？”
客容摇摇头，“只有一式剑招罢了。那是我修行拳法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这确实是实话，客容在练拳的过程中，感觉到手臂上几条经脉对灵力的传导远远强于其它经脉，便动了自创一式剑招的念头。
但是剑招和剑招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果是简单的舞剑，怎么舞都可以，只是对敌效果好坏不同罢了。当剑招牵扯到经脉，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人体内窍穴如同周天星斗，繁复非常，只是现在已经被人们所熟知的，就有三千六百处，更遑论那些修行界尚且没有定论的窍穴。
每两个窍穴之间就有一条经脉相连，灵力在经脉之中游走，实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冲毁经脉，伤及窍穴。客容能成功的创造出这一式剑招，靠的，是初入修行界什么都不懂的一股傻劲，和早年市井生涯带来的狠劲。两年时间的苦苦研究，几十次的经脉受损的痛苦实验，客容最终成功了。
自人族修行之初到今天，已经有万余载，做过这种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九成的人在伤及第一条经脉时退下了，余下的人中九成在伤及第二条经脉中退下，再余下的九成中伤及经脉太多以至于根基损坏，终身无缘大道，剩下的那寥寥几人，无一不是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的绝世人物。客容能够成功，不得不说是一种天大的机缘。
老头点点头，似乎对这一记剑招十分赞赏，“很不错的剑招。每个人的灵力都是不同的，经脉也不尽相同。你能使出这一招，一定有其内在的原因。这种突然顿悟来的秘技，都极其可贵，极有可能具备成长性，有些甚至可以通过血脉来传承，成为一个大家族的根基。一定要好好修习这一招，不要荒废。”
“哦。”客容点点头，在这之前，他感觉这一式剑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这老头点出来，他才知道这一招竟然有如此的价值。
老头又问道：“这剑招有名字么？”
客容摇摇头，“我打算，叫它‘雀啄’。”
老头摇头一笑，“年轻人，只能用一个‘雀’字么？”接着转身离去。
客容这时才想起，还没有问过这位前辈的名字，“不知如何称呼前辈？”
老头的身影瞬息之间消失不见，一句话从他离去的方向飘回来：“你不用知道……”
客容只有苦笑，确实不用知道。自始至终这老头也没问过自己的名字，恐怕两人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只是命运如此无常，这种事，谁又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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