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狭路相逢

今日赏荷宴是瑞安长公主主办，邀请的都是文武百官府上年龄相仿的公子与小姐，可谓是年轻人的宴会。

        别说各府的夫人了，就连有收到帖子刚成亲不久的新人，还有年龄尚小的孩子，都识趣地推托没有前来赴宴。

        由此可见今日的赏荷宴，就是这些未婚且适龄少年少女光明正大互通心意的难得时机。

        谁知他们这才刚开始，来人就给他们心中刚刚点燃的火苗泼了一盆冷水，一张张生机勃勃的灿烂面容瞬间变成了四大皆空。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

        来人正是当今太后姜氏，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以及夫人身旁，一位不及弱冠的少年——不少人在心中腹诽，这人难道不应该是在宴上么？

        蔺如初也跟着众人行礼，她在垂首之前也看到了与太后前来妇人，她记得，这个长着一张精明相的妇人，就是她回到相府第二天，在永安轩遇到的宁国侯夫人顾氏。

        那天之后她曾打听过宁国侯府，知道这位侯夫人与当今太皇太后是亲姊妹，她的兄长身为国舅也曾经深得先帝信任——既有强大的娘家，加上她本身强势的性格，又有点手段，据说就连宁国候待她也是恭敬有加。

        于是顾氏便成为了京城各府夫人们主心骨——但凡府中遇到难事，都会请她来出主意，做见证，而她也有些本事，好几桩棘手的内院之争，她都能提出最为合理的建议。

        久而久之，在京城的内宅矛盾上，顾氏说的话，竟比那些人家中族老还要管用。

        当初孙氏请她去相府，也是这个原因，只是没料到蔺如初这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竟然不按牌理出牌，不仅让孙氏计划落空，也砸了顾氏的招牌——无意中就得罪了这么个主儿。

        蔺如初当初并不知道顾氏的厉害，如今知道了后悔也来不及，更何况那时她若不为自己做些什么，恐怕今日也没机会站在行宫的后花园中，与这位宁国侯夫人“狭路相逢”了。

        太后让众人免礼起身。

        祁芮显然也没想到太后会突然出现，一边上前亲自搀扶着太后坐下，一边问道：“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闻言笑着拍了拍祁芮的手，亲昵地说：

        “日头快落了也不怎么热了，我便想来后花园走走，走到这儿了想起你今日设宴，便来瞧一瞧，芮儿不会怪母后坏了你的好事儿吧？”

        听到这话，祁芮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就红了脸，对太后撒娇：

        “母后哪里的话，您能来芮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蔺如初此时站在一旁，离得较远，抬眸看了看拉着祁芮说话的太后——据说太后今年二十八岁，但此时身在一群未满二十的少女中，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尤其是被她身旁的顾氏一衬，更显年轻了。

        自从阿落表明会对蔺如初忠心后，除了识字习武，蔺如初还会交给阿落一些任务——打听消息。

        这对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阿落来说确实有难度，但阿落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蔺如初有意让她多接触人，不是她非要强人所难，只是阿落这样宁折不屈的性子若是不肯改变是会吃亏的，她当初在蔺晴院里被人栽赃陷害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好在阿落也能明白蔺如初的良苦用心，虽然一开始对她来说是有些困难，但她还是克服了，收集到了关于太后姜氏的情报。

        姜氏十八岁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武隆帝为第二任太子妃，次年生下一个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祁暄。

        思及此，蔺如初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和祁芮一副母慈女孝模样的太后，姜氏虽然年纪轻轻做了寡妇，可她也是大梁除了太皇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子。

        她作为继母，对祁芮真能心无芥蒂地视若己出，那可真是深明大义之人。

        可如果不是，那她的演技可就太好了——蔺如初总觉得，这个保养得当，看着与祁芮当姐妹的太后娘娘露出慈爱的模样，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这时，顾氏突然开口打断了蔺如初的思路：

        “听说凤门主今日也有在宴上，那天夜宴上弹奏的琴音可真是让我这个深宅妇人大开了眼界，不知我们是否来晚了，可还有耳福听上一音半节？”

        众人闻言心中了然，这才是太后突然出现的真正原因吧！

        瑞安长公主设的这个赏荷宴目的为何，大家心知肚明，若是平时，太后就算是路过凉亭，知道这里设宴，也绝不会多看一眼，怎么可能不惊动宫人就出现？

        想来太后是知道今日宴上凤翊辰在，出其不意地出现，想亲眼看看女儿心仪之人，替女儿把关的。

        凤翊辰被点了名，不慌不忙地上前，恭敬地行礼回话：

        “太后娘娘和宁国候夫人谬赞了，如若不嫌弃，草民可弹奏一曲，为今日赏荷宴助兴。”

        太后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笑着打量眼前俊美的年轻男子——俨然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从祁芮十五岁及笄之后，太后没少替她的终身大事操心，可她总没挑到合心意的，没想到一个夜宴，她京看上了凤翊辰。

        且不说凤翊辰身份如何，若祁芮是真心的，那破例招凤翊辰为驸马也不是不可以。可前提是，凤翊辰的品行得过了太后这一关。

        知道太后用意的祁芮等得有些心急，忍不住开了口：

        “那就有劳凤门主了。”

        凤翊辰闻言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身去调试琴弦。

        太后无可奈何地看着祁芮，眼神带了几分宠溺，让人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疼爱这个女儿的。

        此时宫人将凉亭四周的薄纱卷起，日光已经十分微弱，西边还能看到比圆盘还大，红彤彤的日头，天边染红了一片，映着湖心的一大片洁白荷花，仿佛在花瓣尖儿踱上了一层粉色，好看极了。

        凤翊辰此时背光而坐，净了手，指节分明的手搭在琴弦上，轻轻一拨，空灵的声音犹如涟漪，以凤翊辰为中心，缓缓地荡向四周，在这一瞬间，心中的杂念全消。

        夏风拂过湖面而来，带着似有若无的荷花香，嗅进笔尖，吸入肺腑，竟有些今夕何夕。

        蔺如初听着琴音，她虽对音乐并无造诣，但也能听出凤翊辰琴技真的非同凡响，并非浪得虚名。

        思及此，她就不由地看着那个垂首拨弄琴弦的男子，也难怪祁芮对他情有独钟，光是端坐在那里弹琴，就足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了，更遑论凤翊辰还有一张绝美的容貌。

        蔺如初嘴角扯出一丝戏谑，正想移开视线，然而蓦地瞳孔皱缩，不由地吸了吸鼻子，这熟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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