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浑身是眼

蔺如初没想到吃顿饭还能有意外收获。

        上次她给老太太送方子确实是有意示好，孙氏在相府一手遮天十几年，而她却是单枪匹马，争锋相对起来，纵使她思虑再周全，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毕竟她也是个只有一双眼睛两只手的凡人而已。

        相府之中孙氏所忌惮的，除了蔺城，就是老太太了。

        按照蔺如初对蔺城的第一印象便可判断，不到他非出手不可的地步，蔺城是不会插手内院之事——今日也是因为她说起这十几年在乡下的境况，加上她提起了褚歌，他才良心发现自己过去十六年着实亏待了嫡女，所以开了口。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别说蔺如初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蔺城一次，她也不打算每次见到都要诛蔺城的心——一两次尚可，多了就会适得其反，所以蔺如初还是打算将心思放在老太太身上。

        当初送方子蔺如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并不认为老太太会轻易地用她的方子，至少也得让几个大夫商议个几天，确认方子无误才斟酌要不要用，而若老太太用了那个方子，便会试着接纳她。

        方子送去了半个月，老太太对她依旧闭门不见，她还以为老太太防备心重，并没有用她的方子。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只是那方子经了孙氏的手也换了个主子，最后好处都落在了蔺晴头上了。

        蔺如初瞥了一眼身旁脸色煞白的凤儿，嘴角勾了勾，心想虽然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不过能看到孙氏吃瘪却又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倒也不错。

        蔺城离席后，孙氏便也跟着起身离去，饭桌就只剩他们几个小辈了。

        蔺如初擦了嘴也打算起身离开，这时，憋了一顿饭的蔺如玉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别以为进得了安居堂的门，祖母就会待见你。”

        于是蔺如初重新坐回去，冲蔺如玉笑了笑道：

        “这就不用四妹妹担心了，四妹妹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进安居堂的门比较实在。”

        蔺如玉一点就着，瞪着蔺如初，“你......”衣袖被旁边的蔺如烟扯了扯，才回复了些理智，冷哼一声：

        “哼，那也比你用这种卑鄙手段进去的强！”

        她口中的卑鄙手段，大概是指蔺如初刚刚在蔺城跟前卖惨，装可怜，这才得逞的。

        蔺如初心中无奈，她这个四妹妹，该说她单纯还是太蠢呢？

        蔺城固然可怜她从小丧母还在乡下吃了不少苦，却不是因为这个开口的。他之所以越过孙氏直接做了主，只是因为孙氏处处打压他的嫡女，他觉得他家主的威严受到侵犯，才以此给孙氏一个警告。

        于是，蔺如初成为了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

        在场大概就只有蔺如玉没看到孙氏离开时还不忘狠狠剜她一眼的动作吧，蔺如初带着几分同情看着蔺如玉，叹了口气开口：

        “四妹妹此话从何说起？你是指父亲发话只让我一人去祖母院里，却没提及四妹妹，厚此薄彼，所以卑鄙么？”

        蔺如玉闻言愣了一下，怎么就变成了她说蔺城卑鄙了？

        在场不止他们，还有下人，若是传到蔺城耳里——他本就不愿带她与蔺如烟来避暑行宫，说不定立即就会派人送她们回相府！

        这可是沈听雪磨破了嘴皮子才给她们争取到的机会，临出门沈听雪还千叮万嘱一定不要闯祸，她们才刚来！连脸都没露，怎能无功而返？

        蔺如玉一下就慌了神，憋红了一张脸也找不到反驳的说辞，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蔺如初说：

        “我说的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蔺如初则神闲气定地坐在位置上，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父命难违，我总不能忤逆父亲的意思吧，四妹妹觉得呢？”

        她又不着痕迹地将蔺城搬出来，堵得蔺如玉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眼睛，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蔺如初——”

        一旁的蔺如烟见形势不对，赶紧拉住她的孪生妹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惹是生非：

        “四妹，别说了！”

        然而她原本就被蔺如初噎得一肚子火，此时看到同胞姐姐不仅不帮自己，还一副胆小怕事的神情，顿时火焰窜到了三尺高，猛地站起身就要扑向蔺如初：

        “你个不要脸的......”

        她的丫鬟大概已经习惯了四小姐一遇到二小姐准会跳脚，早就做好了准备，四小姐刚起身就被她们七手八脚地拦住了，然后与三小姐一起，将手舞足蹈的四小姐一起拖了出去，再一次避免了大战。

        然而另外一位当事人蔺如初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就在她以为耳根子终于能清净的时候，听到桌子另一头男声不屑地哼道：

        “泼妇！”

        在场只有蔺宇一个男子，自然是他发出来的，只是从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随即蔺晴也开口了：

        “没想到二妹妹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为了能在祖母身边学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蔺如初想了想，她这句话似乎不是在为孙氏出气，而是仅仅因为独属于她的东西突然要与别人分享，心里不痛快，想要找个撒气。

        于是蔺如初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大姐姐谬赞了，要论心机城府，我连夫人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若这样也算是心眼多，那夫人岂不浑身都是眼？”

        蔺晴闻言一怔，眸子迅速染上了厉色——她不过是想讥讽蔺如初极具，可蔺如初却在暗时她不要蹬鼻子上脸：孙氏做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这事本可以揭过，但若她非要找茬，蔺如初也绝对会奉陪到底！

        蔺如初如愿以偿地看到蔺晴脸上由青转红再转白，终于起了身，笑吟吟地说：

        “大姐姐和五弟弟慢用，我先走了。”

        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偏有人要与她作对，她脚才刚抬起来，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厉喝：

        “我让你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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