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019
接下来的几周里，洛恩明显感觉到，暴风雪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愿意花尽可能多的时间陪伴他。即使暴风雪之前对他也很好，洛恩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难道是对他有所隐瞒之后的补偿？
洛恩不太能读懂暴风雪的心意，但他和暴风雪的关系彻底重归于好，这让他庆幸又满足。
一人一猫在城市中的偶遇也愈发频繁，洛恩不认为暴风雪在跟踪自己，那就太无趣了。实际上，暴风雪只是和洛恩喜好相似，又尤其喜欢在洛恩不在的时候出去溜达——喜新厌旧的猫猫难得专情一回，才无意中营造出偶然。
洛恩有时行色匆匆，只能勉强和暴风雪问个好，有时只是在闲逛，就可以和路过的暴风雪互动一会儿。
他多年前访问伊利斯的时候，居然没发现暴风雪是一只喜欢在城市里游荡的猫。或许是因为“暴风雪”们本就是性格迥然的两只猫。但如果洛恩的猜测准确，这就成了一个新的谜团，或许暴风雪本身的性格也在变？还是气候和温度的缘由？
不过，洛恩那会儿没有别的事可做，经常和那个人一起一整天呆在图书馆里。暴风雪不经常出现，只是给洛恩留下了一点浅淡的印象，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太过耀眼。现在，对方无处可寻，暴风雪反而成了精神寄托一般的存在。
暴风雪也在逐步增进自己对洛恩的了解。
他的直觉没有错，洛恩的性格是非常有趣的，他的私人世界和其他人类全然不同，有种引人入胜的神秘感和怪异感，越深入了解，就越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这份独特的魅力并不被大部分人所认可，却依旧闪耀，这也是为什么洛恩和人群格格不入，却又怡然自得。
暴风雪喜欢有趣的人类，越有趣越好，即使奇怪或是不合群也无所谓。
洛恩和暴风雪一样，会出现在伊利斯的各个角落。
比如有一回，暴风雪…或者说是他的人类形态，布利扎尔德，正准备去市政厅办事。
他在市政厅门口高耸的雕塑喷泉前面发现了洛恩的身影。洛恩就坐在石质喷泉下的长椅上，背对潺潺水声，面朝大街和人群，随意地靠着椅背，轻轻闭着双眼，像是在休息。
布利扎尔德觉得，以洛恩的性格，不可能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闭眼休息。他是个防范心很强的人，对自己周围的环境很是警觉，即使是在很安全的地方，例如伊利斯，或是伊利斯著名的市政厅广场，也不会这样精神松懈，自愿放弃敏锐的感官，仿佛在浅眠。
完成任务出来的时候，布利扎尔德已经变回了暴风雪——能量有限，需要珍惜。
洛恩还在原来的位置，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暴风雪蹲在他面前不远的位置，洛恩毫无所觉。
过了几分钟，暴风雪童心未泯，像是小孩子恶作剧那样，一点点向前挪动。他绝不相信洛恩会在这种地方睡着，最多是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那么，对方究竟能不能发现他呢？大白猫以蜗牛一般的速度试探性移动，并且乐在其中，像是蛰伏在暗处准备致命一击的大型猫科动物，由此可见，卸下防备的洛恩不知怎的勾起了他的狩猎本性。如果是布利扎尔德形态，他绝对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暴风雪缓慢地伸出猫爪，在他即将触碰到洛恩鞋尖的那一刻，青年倏地睁开眼睛，把蠢蠢欲动的猫猫抓了个正着。
“我还以为是小动物来偷吃的，原来是你。”洛恩把鞋尖移走，俯视着动作凝固的白猫，唇角笑意盎然。
暴风雪抬起头来，一副无辜的模样，好像刚才的幼稚鬼并不是他。
洛恩的防范心理果然固若金汤，像敏感的小动物一样，暴风雪暗自腹诽。
洛恩观察着来往行人，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白猫善解人意地助跑两步跳上来，坐在洛恩身边。
广场附近的游客比二手书店更多，暴风雪的存在吸引了一些目光，但这里毕竟挤挤攘攘，游客和本地人步履匆忙，单独的好奇者不好停驻，只能匆匆投去一瞥然后随波逐流。暴风雪往旁边错了错，悠闲趴下，免得大家把太多注意力分给“猫主人”洛恩。
“雪球，你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想趁机偷袭？”洛恩小声对他说，“其实我刚才是在冥想。这个位置离喷泉最近，水流动的声音有助于思考。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白猫一如往常那样懵懂，看起来像个纯真无邪的小孩子。
洛恩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往后一靠，恢复之前的架势，闭上眼睛沉醉于自己的世界。
几分钟后，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身侧。
他们一贯从容优雅的馆猫哪有半分冥想的意思，反而扒拉着椅背站起来，整只猫呈长条状，探着脑袋观察喷泉底部溅起的水花，以及清澈水池里的几尾鱼儿，看得相当入迷。
洛恩忍俊不禁，无论暴风雪是普通的猫还是非同一般的猫，这幅模样实在是非常可爱。
暴风雪没注意到他的关注，洛恩趁此机会摸了摸他的后背，白猫也没有反应，依然津津有味地观察着变换的水流。洛恩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之前的模糊触感似乎消失了。他没有再得寸进尺下去，转而抚了抚暴风雪圆滚滚的后脑勺，心里倒是没有感到惊讶。
洛恩之前的“攻势”太猛烈，早就被对方堪破了目的，现在线索中断也实属正常，如果暴风雪真的打算保守秘密，不可能不采取任何措施。
既然如此，这样的举动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洛恩彻底放弃了计划，继续冥想，只是，有好朋友在身边，洛恩心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暖盈盈的，令他很容易集中精神。
比流水的声音还要高效。洛恩不知道，全心全意思考的同时，自己的唇角也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暴风雪是一只为他人带来幸福的神奇猫咪，没有例外。
之后的日子里，暴风雪或是布利扎尔德遇到过沉迷于各种爱好的洛恩。
有时青年会站在伊利斯最大的邮局门外，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橱窗里花花绿绿的纪念邮票。
邮局坐落在一栋城堡似的古老建筑内，整个建筑采用弧形设计，线条优雅曼妙，纯白的石料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有种高贵的古典美感。洛恩就站在它的阴影之下，四周天使雕塑的目光中，安静又专注地望着干净的橱窗，像是个想要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暴风雪觉得有点可惜，以洛恩的性格，并没有可以写信的对象，邮费对于他这样的经济状况也过于昂贵。
不过，无意购买并不妨碍他欣赏。洛恩总是在周末来访：这不是邮局的营业时间，建筑大门紧锁、空无一人，不会有人注意到窗外窥探的洛恩，路人也无暇顾及这样寂静的不起眼的角落。不过，洛恩唯一的朋友暴风雪还是发现了他。
很快，洛恩也在路边邮筒上发现了揣着手安静卧着的大白猫。
其实，暴风雪差点忘了，他也是邮局的非官方吉祥物来着。
馆猫身兼数职，忙忙碌碌，当然，邮局不需要他做些什么，他只要随意盘踞在那个特别的大号邮筒上，要么和路人打招呼，要么呼呼大睡，就足以引来欣喜的游客和他合照。
洛恩遵循传统，也和自己的好朋友暴风雪合影留念——用数码相机自拍，很有他的风格。
暴风雪确信，洛恩的确看过网上的一些信息，和“邮筒吉祥物”暴风雪拍照打卡就是在社交媒体上流行开来的。
洛恩没有和他人分享照片的意思，只是将之保存留念。多年前的拜访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或是纪念品，洛恩决定弥补之前的遗憾，尽管他更偏爱以手写和勾画的方式记录见闻，连相机都不常使用。不过，和馆猫合影还是值得的，就像是和好朋友一起记录日常生活那样。
有时暴风雪会在某座教堂外面遇到洛恩。
洛恩要么在欣赏教堂建筑，要么在远程观察别人的婚礼，要么在拿着怀表等待塔楼恢弘美妙的钟声。
青年似乎经常在教堂附近出没，暴风雪知道他不信教，但是不得不说，各式各样的教堂建筑也是伊利斯吸引游客的原因之一。每当洛恩凝视宗教建筑、闭目聆听钟声的时候，暴风雪都会悄悄观察他的神色，且总能看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另类虔诚。
暴风雪很好奇，洛恩的世界观究竟是怎样的。这其实也不没那么重要，因为暴风雪已经准备好把对方的世界观打个粉碎。洛恩再怎么想象力丰富，也无法光凭自己推理出那个世界的全部。那个神秘的、危险的、令人畏惧的，但又充满生机和奇迹的，伊利斯的另一面。
暴风雪作为伊利斯另一面的领军人物之一，不经常出现在宗教场所，这是他有意为之，他深知自己的存在和人类的信仰几乎是不可兼容的。暴风雪对宗教人士没有偏见，也不打算不负责任地去讨取他们的喜爱。因此，即使发现了洛恩，他也不会主动出现。
“你不喜欢教堂吗？”一次，洛恩对远远看到教堂调头就跑的暴风雪发出疑问。
暴风雪静默不语，灿金色的猫瞳带着缥缈的灵性，甚至趋近于难以言表的神性。
洛恩和他对视一阵，仿佛悟到了什么。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雪球，我也想加入你的宗教。”洛恩笑道。
暴风雪觉得，洛恩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对方感觉到了什么，对他所身处的世界充满好奇。
不必心急，暴风雪外表安然自得，内心对自己的朋友说道。
我会赋予你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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