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紫藤步摇


丝绸的触感宛似那温柔的拥抱,秋以桐在朦胧之间又看到了南山,不再是大雪天里冰冷刺骨,而是丽春三月,草长莺飞。

        南山之下,五彩河畔的那块大青石上,她看到一身青衫的黄七坐在那里。他依旧掩着面,眼下有卧蚕,想来是笑着。她身不由己地走去,被他一伸手便拉住,一刹那间似乎回到他们在这青石上相依相拥的时候。那时,对于她来说,他是最坚实依靠,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她想要摘下他的面纱,看他的真面目。她知道他会阻拦,便快递扯下,而后便看到那张面若芙蓉的脸。她有些吃惊,不敢相信她的黄七生得这样……

        他的红唇张合:“对不起,是我杀了你的师傅!”

        她满身震动,觉得这白面红唇生得何其恐怖!惊得醒了过来,望见周围陌生的一切,她茫然了好一阵子才想起了自己的新身份——太子良娣傅意淳。

        黄七,这个人始终环绕在她身边,带给她颤抖的爱意还有刺心的怨恨。她想自己甩不掉了,永远也甩不掉了……她恨恨地坐起,拥着丝披,将脸放在膝上,在心底怨骂:黄七,为什么你要骗得我这样苦,我一心想要远离谎言与背叛,为什么你偏偏这样伤我……

        想到这里,她又猛然之间一个激灵想,那么太子呢?他看起来风度翩翩,儒雅温柔,可是就真的是这样吗?正是那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回想到梁岫琛那双与黄七十分相似的眼睛便害怕起来……再不能被谎言蒙骗,绝不可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又重重地躺下……

        晨起张梨便唤她起床,洗漱、更衣、梳发竟都有规矩。梳发时,张梨向秋以桐道:“良娣昨日是觉头饰沉重?今日戴这个可好?”

        她素手端来的托盘之中放着一串紫藤花,只是形貌小且颜色更淡雅。在皇宫之中浮华的清晨,能看到这样一朵清新淡雅的花儿,实在难得。于是一笑,拿在手细看,发现此花并不是真的。由紫红过度到白色的绢纱制成的花瓣,金丝撑起边缘,小巧的一串,很是精致漂亮。金银不多,重量亦是轻多了。秋以桐不禁赞道:“这个真是好看,也是看了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巧手。”

        张梨笑道:“听闻是太子自见过良娣之后,特地命人制成,今日一早特地遣人送来的,足见太子对良娣宠爱之深。至于昨夜的事,良娣不必放在心上。”

        秋以桐狐疑着想要问:“昨夜什么事?”猛然之间想了起来,太子昨夜来了便走,没有临幸她,这在外人看来那便是奇耻大辱。心里微怒,却又不能说什么,由着叶蔻为她梳头,半晌了才冷声道:“我巴不得如此……”她的声音轻,可是宫人们还是听到了,不敢相信,又不能反问“说什么?”,只得垂头当做是没有听到。

        如烟如雾一般的浅紫衣衫,裙裾逶迤在地,轻罗披帛,飘逸动人。行走之事,腰间的佩玉翠鸣,秋以桐不曾想自己有一天会是这样的打扮,蓦然之间在湖水看到倒影,也要恍惚半晌——这个女子是谁?

        晨昏定省,东宫里的时光因着那些繁琐的规矩,竟然快得惊人。秋以桐入宫三天,外人对她的印象除却“冷若冰霜”四字,又在宫人之间得到一些赞美——因为她从不责罚侍者,即使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宫女踩到了她的裙裾,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不防事”。后来,众人便说她是清高,与这内宫格格不入。

        梁岫琛于梁家旧院小住的事因为秋以桐而中断,这天他便再度禀明皇上,仍旧要去旧院小住。梁文肃因为梁岫琛年过三十却仍旧无子的事而焦心,便命他带上他的所有妃子。秋以桐在宫中不过几天,却又不得不随梁岫琛离去。踏入梁家旧院时,也便体会到何为恍若隔世。

        前次她来这里时还是秋以桐,为着《信义兵书》而来;几天的功夫又来,便又成为太子良娣傅意淳,跟随太子而来。

        梁家旧院不比东宫小,但因后妃不能与外人相见,赵姿合、杨美汐与秋以桐四人便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太子妃谢宸则在另一处住着。

        秋以桐来到这里,便想要去紫藤花架那里看看。内侍在前通路,以免秋以桐碰到生人,张梨则走在秋以桐身侧,微笑着道:“那株紫藤可是皇上还在这里读书时种下的,良娣又是与太子与紫藤花架下相见,这缘分真可谓是上天注定。”

        秋以桐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问:“听闻当年齐王李勉便是在花架后的书房里与皇上一同读书?”

        张梨道:“正是那里。齐王与皇上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仿佛是心庶,皇上对外一向对李勉表现得十分关心怀念。

        远远地已闻到紫藤花的清香,秋以桐想起在花架之下初遇梁岫琛的情形,不过一念之差,造成的结果仿佛是两全其美,可是却是虚假的缘分。她只觉得天上的云朵落了下来,将她围拢住,满身的迷蒙幻景,她看到梁岫琛想到的是黄七,而梁岫琛只当她是傅意淳……

        在前探路的内侍折回来回道:“回良娣,太子与傅公子正在花架之下,听闻良娣在此,正等着呢。”

        “我哥也在?”秋以桐问。

        “是。”

        秋以桐暗道一句“好”走了过去。紫藤仍生得枝叶繁茂,轻风一吹,串串紫花颤动,宛若紫风变幻,美不胜收。长长的花廊正中,梁岫琛与傅展图正站着说话,秋以桐拂开一枝花枝过去,傅展图当着梁岫琛的面儿,不敢怎么打量她便先望着她一笑。秋以桐先是恭敬地向梁岫琛行礼,知道傅展图心底定然会取笑她,待他向自己行礼时,也盯着她的头顶在心底狠狠取笑。

        梁岫琛只着一身家常的月白衫子,在这明丽淡雅的夏景之下,秋以桐只觉得眼睛也格外清亮,看到他的眸子是焦茶色。他剑眉英挺,显得英气勃勃;眼睛微圆而幽深,温柔深沉;鼻梁细而挺,显出精致。再加上他那端正的口,线条柔和的“甲”形脸,的确是有些女相。好在他年纪已长,皮肤粗糙亦松垮许多,这点阴柔气也便显不出,反而只让人觉得他儒雅。风吹着,他衣襟飘飘,不得不说也还真是一位儒雅温和的潇洒君子。

        梁岫琛一见到秋以桐便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觉是她对自己仍旧冰冷,便道:“你们兄妹必然有话说,本王便先走了……”

        傅展图连忙谢恩相送。待他走过,秋以桐便拿脚踢他的脚,他站了起来,一扫方才恭敬庄重的态度,嬉笑着将秋以桐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秋以桐假意嗔怒,他才笑着说:“你这样一打扮,还真是别样风姿,美貌不可方物啊!”

        秋以桐不理他,直接道:“我入宫时,不能带兵刃,托你保管的兰若剑呢?”

        傅展图左手轻拍一下右臂,“听闻你随太子来了梁园,便带着来了。”

        秋以桐向四周扫一眼,见无人伸手道:“给我。”

        傅展图却将手臂收回,神秘地问:“你先跟我说,你带着兰华剑想要干什么?”

        秋以桐眼一瞪,阴声道:“防着梁岫琛对我无礼,我便一剑刺在他胸膛!”

        傅展图知道她是在玩笑,脸皱得眼与嘴相接,连连道:“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你了,你杀了他,我们全家就都没命了!”

        秋以桐抿嘴而笑,“知道利害就别忤逆我的意思!”

        傅展图将剑拿出来给她,她连忙袖在袖中,小臂上的皮肤感觉到剑鞘上雕着的花纹,才终于觉察出自己是谁,有点踩到土地的感觉。

        傅展图仍是紧盯着她,而后问:“我听闻,你入宫第一夜,太子进去看了看你便走了?”

        这样的私密之事却要被人说来说去,秋以桐心底羞愤,便一仰脸,冷声道:“没错。”

        “那他到现在也没有临幸过你?”

        “哼,怎么了?”

        “你是使了什么方法吗?”

        秋以桐便将他也从头打脚打量几遍,语气暧昧地道:“他跟我说,他是因为我像某人而纳我为良娣,后来想着我虽像某人,却终究不是某人。若是因为两人相像而对我如何,便将两人都辜负了。所以呢,我不愿,他便不会勉强!这也是对某人用情至深啊!”

        傅展图愤然道:“你少胡说!太子他……他待我是不错,不过真的没有那么回事!”

        “真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傅展图招秋以桐近前一步,轻声道:“太子其实真真是君子……”

        “也没有强你所难?”

        傅展图便顺手打她一下,皱眉怒声道:“哪个女子像你这般出言无状?的的确确如此,你知道刚刚他叫我来这里,跟我说什么吗?他问我你在家中是何情状,又道你在宫中看起来十分不快,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逗你开心。”

        心底里泛起丝丝温柔之意,不想梁岫琛竟然这么关心她,便道:“你……你怎么说的?”

        傅展图道:“你如今是意淳,不能走露消息,又不能说些你不喜欢的。折中之后,我便只说你喜欢花,最厌饮酒。虽然常在绣楼上读书,其实心度并不喜欢读书,总希望能自由一点。”

        秋以桐“哦”了一声儿,道:“你说的很好!”又问:“太子除了好男色,有没有其它可厌之处?”

        傅展图想了半天,终于道:“他性子有些阴沉,常常独来独往,也不知都干些什么!”

        “真的?”秋以桐不禁在心底想,他会不会表面上温和儒雅,暗地里却在谋划些什么?

        秋以桐心底里怕,便附在傅展图耳边道:“你替我多看着些他,尽量打听他独来独往时都做些什么?”

        傅展图狐疑地望着她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以桐便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罢了,你也知道……我被人骗得怕了……”

        傅展图露出同情的神情,笑着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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