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年的对错观

拳动,脚起,步落,狼啸,哀嚎,然后歪斜倒地,鲜血四溅,略带微白,红得透人,仿佛秋日里的山林,却莫名其妙的下起了雪花,那雪花很小,极其细微,夹杂在红色飘然的落叶之间,看起来倒是颇富意境。

        那啸声似奔腾的海浪,那击打似有力的敲击,一切都好像音乐式的美,一艘孤舟,三个乘船者,在深秋的湖面上,迎着冬日即将来临时的寒风,那是北风,凛冽而寒冷,却又使得整个北风下的人,看起来是那么挺拔。

        那湖面上飘洒着死红色的落叶,有的一片片的单独孤立的存在,有的三四成群,总之这落叶不多,只有数十片,在湖面上飘荡,看起来很是零散。

        然后,不知过了几分时刻,那北风骤然呼啸,更加凛冽,刮在那三个乘船者的脸上,仿佛一根根苳毛拂过,带起了一道道浅浅淡淡的痕迹,却又痛得那么明显。

        天更加冷了,点点星雪从天际摇摇坠坠而下,落在了湖面上,洒在了落叶间,然后这湖面骤然翻滚,整个湖面都好似拔高了不少,看起来不再像是湖,而是大海,咆哮汹涌的大海,而那孤舟,就成了海浪中挣扎的搏击者,那三个人就是搏击命运的主力。

        然后海水更凶,落叶更多更红,雪花更细更白,飘在海面上,有着一些独特的风景意味,而那孤舟也给人种奇美的感觉,那三个人也更加挺拔。

        不知过了多久,北风渐渐不再呼啸,天空看起来很淡,没有那么阴沉,雪花特别的细,只能看到很是细小的雪丝,落叶也不再激荡,海面恢复了平静,应该说是湖面,因为这个时候的海,确实只能够算得上是湖。

        这一切都很美,那只是因为还没有联系到这样一场厮杀,不看生死,不看双方,单单是去品那如丝般的血,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盐质,然后听着那一声声啸声,那有力的敲击,那呜咽的风声,然后联想到那一场秋雪,那一片落叶林,那一畔湖,这一切自然是美如画,心静如水。

        只是这一切都是你没有看到,不知所以的情况下,同时这也是一种心境,然而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心境,最起码如今的这三个少年还没有。

        一想到这现实,一切美丽动人的想法就开始寸寸碎裂,世界开始蹦裂。

        天空开始变得朦胧,虽然还不算是明亮,然而白天确确实实是来临了。

        火堆早已经熄灭,不知道是被风刮灭的,还是自行燃尽的。在火堆旁方圆十米的土地上,残留着点滴的血渍,幸好还看不到尸体,不知道是否有着死亡,还算不得太过凄惨。

        三个少年坐在圆的最外围,成三角状呆在了那里,他们浑身是血,衣衫破损,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地方,看起来很是狼狈,特别是眼角残存的杀意,以及手中细微的毛发,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刚才经历了一场厮杀,而且是与凶兽的厮杀,不过总之,这十米的画面还不算太过恐怖。

        而在十米开外的地上,一片狼藉,一匹匹狼瘫倒在地,有的伸出了舌头,溢着一口鲜血,整个身体已经没有了气息,早已经是死亡。而有的半卧在地,浑身是血无法站起,眼神怨毒。然后更加恐怖的来了,有的没了完整的头颅,有的没有完整的双脚,有的内脏散落在地,粘在了一起,还有点点白色洒落在四周,那是脑髓。

        更远处有着十多匹狼,它们还算勉强能够行动,蹒跚着向远处走去,地面坑破,惨不忍睹。

        这真的是三个少年做的么？看起来如此凄惨的事情,难道真的会是三个少年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抑或者他们真的是少年？而不是更加老的狐狸或者是妖怪？

        看着这些,人们突然会觉得那三个少年不再那么可怜了,最起码不明事情缘由之前是如此,同样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令人可怖,而不是很令人同情。

        因为真正令人同情的是那些真正死了,并且死法更加凄惨的生命。

        更何况是思想没有活着的生命那么活跃的物种,它们的死更应该原谅,因为它们想得更少,所以更加容易死亡,但是同时也更加不容易犯错,因为它们只为了本能而去做,这样在思维强大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卑微而可笑,然而其实这样往往少了一些物质性的错误。

        所以它们更加令人同情,然而那三个少年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本能的反抗,为了生存而本能的行为,那群狼就更加没有错了,因为他们的族人先被凄惨的杀死,然后族内保养后代的药草被采摘,它们前来寻仇又有什么错呢？又有谁说它们是来寻仇,而不是寻找补偿的呢？它们思想较低,所以它们的行为应该被适当的原谅。

        然而现在它们死了,死得那么凄惨,那三个少年还活着,最起码现在是只有一方出现了死亡。

        那么究竟是谁的错呢？也许是这片地域的错,错误的点来到了错误的地方,走了错误的路,来了错误的人,若是来者修为极高,人情又很是通达,那么便完全可以避免这样的一场杀戮。若是狼族思维极高,那么便没有前前后后,若是这三名少年中也出现了死亡,那么同样没有对错。

        可是现在他们还活着,那群狼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么出现了对错吧,是啊,也许错就错在他们不该杀了那匹狼,抢夺了那株药草,可是若是他们不杀了那匹狼,那匹狼会吞了他们啊,所以这一切真的是矛盾的,没有谁有真正的对错。

        也许只是造物主忘了给万物沟通的能力,只给了他们寻求沟通的能力,所以没了明确的对错吗？

        可是三个少年却不是这样想的啊,最起码步天不是这样想的吧。

        自己莫名其妙的闯入别人的家中,杀了别人的人,拿了人家的东西,然后人家来问个道理,只是这问道理的方式可能稍微暴力了些,但却还能够理解,然后自己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起加入了暴力的行列,然后发生了流血,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有了死亡,于是越来越多的死亡。

        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三个人的错,哪怕那三个人只是少年,也无法被原谅,任何一个人看着这样一段描述,听着这样一段话,都会觉得这三个少年罪大恶极。

        只是现在这三个少年杀的不是人,闯进的也不是人的家中,夺的也不是人的东西,而是杀的狼,抢的狼,所以这错误在人们的心中就淡了,总不能用三个少年的命去抵当那一群狼的命吧,毕竟他们的命是那么的卑微啊。

        可是为什么狼与人的命运比起来要卑微那么多呢？步天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在生命遇到危险时会本能的反抗,最起码他在看到步山有危险时他觉得死的应该是那匹狼。

        ‘’也许只能归结于我们不是同一种生物吧,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步天喃喃自语,双眼无神的下垂着。

        ‘’你在想什么呢？‘’步盟走过来,轻声开口,他很疲惫,也很高兴。

        ‘’你为什么会感到高兴？‘’步天有点不解而又生气。

        ‘’我知道吧,也许是你第一次动这样的杀戮吧,然而我不是第一次了,不论该与不该,最起码现在我们还活着不是么？我们还看到了黎明‘’。

        ‘’可是我觉得我们明明可以躲避的‘’步天再次开口。

        ‘’慢慢的你会明白的,步山不还好好的么？为什么你们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呢？‘’步盟再次开口,指了指步山。

        步天向着步山看去,他正坐在原地,傻傻的痴笑着,看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可悲而又可怖,若是没有此情此景,不配合着这些鲜血,他的笑容很灿烂天真。

        ‘’你又是怎么想的呢？‘’步天向着步山走去,询问着开口,凝视着步山的眼神,似生怕他不给自己最原始而真实的答案。

        然后这一看,他一惊,步山的眼里很如常,却隐隐显露出杀气与不安。

        ‘’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不杀它们,它们就会杀了我们,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利益驱使‘’步山很坚定的说道,只是难免有些不开心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步天想了想,给出了他认为的答案。

        ‘’我们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休息,不可走错了地方,记得看路‘’步天继续开口,嘴角露出极其耐人寻味的微笑,可以理解为自嘲,可以理解为豁达,也可以是开心,最起码自己三人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沾满了血腥的地方。

        三个少年走了,只残留了一地的狼藉,以及丝丝难以言表的心绪,因为更多的心绪装在了心里,带在了身上。

        三个少年的对错观,听起来甚为无奈,又甚为深刻,最起码在这个世界,这个年龄是很真实的,也是这个世界少了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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