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涌
不知不觉，已到了南荣国的冬日。
南荣国地处大陆的东南方，虽不会像北漠那里会冬日里飘雪，但也不能算四季常青，这一入了冬，大风四起，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午后，陆怀轻带着月儿去了御花园，那里的草木早已凋谢的所剩无几。
远远望过去，园中只有干枯的枝丫和满地的残叶，一阵凉风袭来，卷起几片残叶刮向空中，不知会飘向何处。
陆怀轻站在那里，望着那光秃秃的柳树出了神。
一转眼，来到这宫中快一年了。
那时他刚来到南荣王宫，第一次站在御花园中看着这些柳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
不过那时，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为着韩屹自幼丧母的一丝不忍和怜悯，他听到程杉说，每年韩屹都会在这里亲手种下一颗柳树，以此来表达对自己母亲的惦念。
而如今，他心中所想的却是数日前，韩屹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喜欢你，陆怀轻——
我想要你成为我的人——
陆怀轻心中又涌出一种难言的钝痛和悲凉。
韩屹不该如此，
事情原本不该是这样。
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不该？难道自己不是也——
想到此，陆怀轻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陆掌事——”洛烟离牵着韩筠远远地走了过来，她看着陆怀轻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陆怀轻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发觉到自己的失礼，他屈膝跪下：“参见王后，参见世子。下官不知王后在此，未曾先行拜见，请王后责罚——”陆怀轻低低的说道，神色却有几分黯淡。
面前站着的，是韩屹的王后和他的孩子。
想到此，陆怀轻的眸中有一丝哀伤。
“无妨——”洛烟离转而换上了一副从容大度的神情：“本宫也只是带着筠儿碰巧路过此处，何来罪过，陆掌事请起。”
陆怀轻缓缓起身，腰背微躬，他淡淡的笑着：“多谢王后。”
“筠儿，这便是你一直想见的那位陆掌事。”洛烟离突然话锋一转，给身旁的韩筠指了指面前的陆怀轻。
韩筠还不满六岁，此刻他正用自己清澈的眼神好奇又欣喜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身穿白衣的男人。
陆怀轻听到后有些惊讶，他立刻又屈膝跪下，低声说：“参见世子，不知世子为何会想见下官。”
韩筠伸出手去拽了拽陆怀轻的衣摆，陆怀轻身子微微的僵了一下，但未曾出声。
韩筠后又凑近了陆怀轻的身边，细细的看着陆怀轻有些苍白的脸。
片刻后，韩筠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些酝雅花就是你培育出来的呀，本世子好生喜欢，以前这宫中从来没有过。”
陆怀轻仔细的想了想，他那时给韩屹摆置完寝宫之后，韩屹有提到韩筠也许会喜欢这花，后来他确实有派人送去过几盆。
想到那时韩屹回殿后身上好似带着独属于洛烟离的脂粉香味，陆怀轻的神情有几分难看。
顿了顿，陆怀轻露出一个轻缓的笑容：“世子喜欢，那便是下官的福气了，等开春后，下官培育出来可命人再送去一些。”
“好呀，本世子要好多好多盆，一些放在我殿中，一些也拿去送给母后——”韩筠甜甜的笑着，脸上因高兴微微发红。
洛烟离还未来得及因韩筠的懂事贴心而欣慰，却又冷不丁听到一句。
“咦？母后——”韩筠脸上又有几分疑惑：“那那些老太监们所说的，父王那天从烧着了的营帐里抱出来的人就是陆掌事了？”
陆怀轻的身躯突然僵在了原地，脸色有几分苍白。
洛烟离似是也未曾料到韩筠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件事，一张清丽的脸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韩筠仿佛并未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何不对，他笑嘻嘻的回过头看着陆怀轻，语气天真：“莫不是就因为陆掌事长的好看？嘻嘻——怪不得父王如此着急，换作是筠儿也喜欢。”说到此处，他又伸出有些稚嫩的手，竟想要去摸陆怀轻的脸。
洛烟离一把拉过韩筠的手，此刻她的脸色终于完全沉了下来，她语调凌厉：“筠儿，你是这南荣国的世子，他只是一介奴才，你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韩筠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脸上顿时有几分委屈。他委屈的低下头，一张无邪的小脸有些许泛红。
“我们走——”洛烟离狠狠地看了陆怀轻一眼，眼中的轻蔑和冰冷不加掩饰。
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走了。
许久后，陆怀轻才缓缓站起身。
许是跪着的时间有些长，他的身躯微微晃动。
月儿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她赶忙扶住了陆怀轻，担忧的说：“公子，你——”
陆怀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无妨——我们回去吧——”
这语调淡漠平常，但月儿知道，他并非毫不在意。
看着陆怀轻的背影，月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北漠王宫
离渊此刻正仔仔细细的盯着架上的部落分布图，一双一向轻佻懒散的眸子此刻却有几分凝重。
巴起端着茶水靠近，离渊头也不回的问道：“可都打点好了？”
“一切均已妥当，世子。”巴起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只是属下有些疑惑，上次世子您既已到了南荣王宫中，为何不私下直接去见那南荣国主商讨大计，反而要返回北漠后又再次前去呢？”
离渊收回了目光，他转过身来随意坐下，眸中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慢懒散，他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巴起，你跟了我许久，怎的还是这么蠢？”
巴起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转过头，但还是乖乖等着离渊开口。
“南荣国主韩屹生辰的那几日，各国使臣都前来道贺，永宁城和王宫之中便是耳目最多、最混乱的时刻。”离渊顿了顿：“你以为一个生辰宴单单只是为了庆贺吗？各国使臣的眼睛都互相盯着对方，同样也盯着韩屹的一举一动。本王若是在那个时候私下里去见韩屹，万一被有心之人看见，岂不是要坏了我们两国的大计。”
“原来如此——”巴起恍然大悟，脸上的神情倒显出几分憨厚扭捏：“怪不得这南荣国主也未曾开口见你，想来他也是能想到这一层的。”
离渊点点头，目光中带了些阴沉：“何况，随我们一同前去的奴仆里头难保没有那群老家伙安排的耳目，我岂会让他们抓到把柄。”
沉默片刻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人，离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巴起细细打量着他，从他的脸上居然能瞧出几分温柔来。
“更何况，我本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瞧他一眼罢了。”离渊轻笑了一声。
巴起有些奇怪，但又不知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只得低头不言。
“信上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吧？”
“是，世子，就在三日后。”
离渊眯起了眼，目光中陡然透出一股浓重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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