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的感动
白赫不辞而别，这使我一度在崩溃边缘徘徊。我开始沉默，整日丢了魂一般，往往听不到别人在跟我说话。方雨晴每天和我形影不离，生怕我出什么差错。
林燕与白赫先后辞职，这在学校里引起一段疯传，而我成了另一个的笑话，所有人都说我被白赫甩了，他们的嘲笑我听不见，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再能打动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快乐，除非能再见到白赫。
方雨晴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在逗我开心，而我什么快乐都感受不到，我像一盏再也点不亮的灯，在黑夜里孤独地黯淡着。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帝要这么惩罚我，既然注定要失去，那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相遇，我们甚至还没有好好的开始就要被迫结束，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我不明白，我想不开！我风一般的跑着，不知自己到底要跑去那里，只是跑着，或许想跑出伤心，跑出绝望，但这不可能，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是上帝精心布置过的罗网，我脑海中布满白赫的身影，他占据着我心里每一寸，我做不到不想他。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这样火热的心白赫能否感觉得到，他是不是也在想我，也在深夜中被思念煎熬着。不要，不要想我！我在心里呐喊，他要忍受的痛苦不仅是精神上的，他还要忍受思念带来的融心之痛，这种痛苦一定比我的痛苦难受一千倍！
这些日子压抑了太久，可我不曾流过一滴泪，我流不出眼泪，人在悲伤到极度时是没有眼泪的。
我呆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看向北方。白赫说他所生活的地方叫北岛，那就一定是在北方，如果我一直向北，那我会不会找到他？对，我要去找他！我站起身来，不管能不能找到他，我都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如今的我是一朵没有空气没有阳光的花，我顽强地活着仅靠那一点剩余的水分，如果水分耗完，我终究是要枯死，所以我要去寻找我的生命，我的水源！
我的胳膊被人拽住，使我无法迈开步子。我机械的回头，看到的是陆宸严肃的表情。他不是一直都很爱笑吗，为什么今天却这样沉重。
“你要去哪里？”他语气像是在审问我。
“看不到你的笑，还真有点不习惯。你现在的样子，可没有笑起来好看了。”我低低的开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喜欢笑，是因为我觉得生活总能充满希望！这些日子我拼尽全力想去感染你都没有结果，我答应白赫照顾你，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在跟踪我。”我低着头，像是对陆宸说，又像对自己说。
“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呵，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我朝自己冷笑。白赫曾经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他把我托付给别人保护，而这种保护更多得是让我难受，它更像是一种监视，束缚着我的生活，使我失去了自由。
“所谓的保护我，就是把我困在笼子里吗？我想自己出去走走都不可以。”
“你想走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我苍白地弯了弯嘴角，无力地想从他手中挣脱，我在表达抗议。
他当然不可能放开手，拽得只是更紧。
“你其实都不必紧张，我没有悲伤到那种程度。我不难过，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方雨晴，我连一滴泪都不曾流过。如果我真伤心怎么会不流泪，我不伤心，真的，你看，我还可以开心地笑。”
我对陆宸笑起来，我觉得自己是疯了，因为我真的在笑。
陆宸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的笑让他觉得痛苦。
“够了！”陆宸把我拉到他怀里，“你想哭就大声哭，你这样压抑着自己，在唯一可以倾诉的人面前伪装，明明很痛却硬要说自己没事，这样活着，你不累吗？你不心疼自己，你就舍得让关心你的人为你心疼吗！”
我怔在他的怀里不敢动，我再也笑不出来，只想释放自己。是啊，陆宸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人，我的痛，我的难受都不需要在他面前遮掩。他可以理解我，安慰我，带我给我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没错，我想他，想得快要疯了！”我的泪肆无忌惮地把陆宸的肩浸湿一片，“你知道吗，再见不到他我就要崩溃了，我想知道他的近况，想听他的声音，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一定不会过得好，说不定他已经被那个寒少杀了！但我在这里一点忙都帮不上！真的，我可以为了他去死，如果我的死可以让他活下去，我愿意不顾一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是他在受折磨，他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他这一回去，多半就回不来了，我们心里都清楚，但他居然要我留在这里，忍受时间的折磨，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不会死，你别担心，”陆宸轻轻拍我的背安慰我，“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他告诉我很多关于北岛的事，他跟我提起过寒少这个人。虽然寒少身为岛主，极具威严，但他和白赫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是君臣，其实更偏重于兄弟。寒少信任他，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冰魄之心现在在白赫身上，要不要解封是他自己的事，我想，寒少不会为难他的。”
“即便如此，他也活不过今年端午，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冰魄之心一天不解封，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就减去一天。”
“但这是他原本的命运，本就和你没有丝毫关系，他这样选择，已是最好不过。”
“不！”我用力推开陆宸，“既然命运把我们牵到一起，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能说这和我没有关系，他现在是我的命，以后也是，如果他死了，我绝不苟活！“
“如果你死了，那就是白白辜负了白赫对你的爱！他宁愿背叛北岛，背叛寒少，都不愿让你受到伤害，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管！”我不要听那些，我只要白赫。“你知道北岛在哪，对不对，告诉我，带我去好不好，求你，带我去……”
陆宸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北岛在哪。那种地方，若是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去，怎么还能称为神秘之岛。我想，也只有岛上的人，才能带人进去。”
我心中唯一一点光亮顿时熄灭，连陆宸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自己又怎么能够做到。
我缓缓蹲下身，将自己埋在臂弯里，从来没有过的无助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不想这样放弃。
“第一次见到白赫那年，我十六岁。”陆宸坐到我身边，缓缓开口。这的确是个吸引我的好方式。“当时我在莘州上中学，每天除了上学，我还要去打工赚学费，赚生活费。我所经历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我在学校周边租了一间地下室，每天省吃俭用，除了交房租，还勉强能够维持生活。”
“怎么会这样，那你父母呢？”我想象不到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男人竟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顿了顿，语调平淡。“父亲另娶，继母是个年轻女人，表面待我柔和，背地里却似饿狼般折磨我。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常回家，偶尔回家的时候她就甜言蜜语，待我像亲生儿子一般，嘘寒问暖，父亲一离开，她就用鞭子抽打我，这种折磨每天都会上演，永无休止。我的身上留下很多疤痕，直到现在还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那是留在我身上的痛，更是留在我心灵上的伤疤。”
我握住陆宸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比起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我，他所经受过的这种痛苦，我想我是永远不会了解的。
“直到十三岁那年父亲在外意外去世，继母将父亲留下的唯一房子卖掉，卷走了他的所有财产一走了之，我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每天，我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你没有亲戚吗，难道他们不管你吗？”
“我父母都是独生子，因此我没有什么亲戚。我开始流落街头，每天吃的就是别人丢掉的剩菜剩饭。我像个乞丐一样，自甘堕落。”
“那后来呢？”
“后来这种日子每天不断上演，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女孩，那是我生命的转折点。”他停下来看我，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那是一个泛着蒸腾热气的夏季黄昏，天气异常闷，我一天没有吃东西，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自己知道，那时的我早已被这个世界遗忘。所以我从来没有过希望。可你知道吗，居然真的有人看到了角落里的我。她是个像天使般纯净的女孩，年纪看起来比我小，我看着她走过来，一双大眼睛向我忽闪着，她居然叫我哥哥。”
陆宸讲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开始弥漫，回忆带给他的不止是伤痛，也有美好。
“她对我说，哥哥，妈妈刚刚给我的钱让我去买晚饭，你跟我一起去，然后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公主般美好的女孩，不等我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就拉起我布满土灰的手带我去买晚饭。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到那样热腾腾的馒头了，我一边吃一边流泪，我被这女孩的善良感动。女孩甜甜地笑着，伸出小手帮我擦泪。对我说——”
“对你说，哥哥不哭，生活总是充满希望的。”我微笑说出十几年前我对陆宸说过的话。没错，陆宸口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十几年前的我。
“你还记得。”陆宸微笑着，“那时你年纪小，居然就能对我说出那样充满能量的话来，你那时候的笑容真是美好，美好到仿佛能融化世界。
“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十几年前的小哥哥，这太不可思议了！”我看着他，感叹缘分的神奇。
“我想，这就是缘分吧！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笑着面对生活了吗？你的那个微笑，留给我的意义很大，它是激励我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那分别之后呢，你是怎样认识白赫的？”
“后来和你道别，我偷偷跟在你后面，知道了你家的住处，知道了你所在的学校，也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开始默默关注你。我不再整日堕落，而是找了份洗碗的工作，决定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我必须要坚强面对生活，因为你是我心中的那个梦。”
他对我笑笑，继续说：“你不知道，我在你那个学校呆了两年，我每天站在远处看你，偶尔你被别人欺负了，在没人时候，我就会找那小子拼命打一架。”
“可我居然蠢到两年都没有发觉。”
“你当然不会发觉，我在心里发过誓，除非混出些业绩来，否则绝不出现在你面前。”他笑起来，“看，我现在做到了。”
我的心里忽然倍感温暖，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在背后默默关注我，原来我是这样的幸福。
“再后来，我上中学，离开了你所在的学校，我兼了两份工作，租了地下室，每天很辛苦，但心中有梦想再累也是值得的。遇到白赫那天是我打工回来的路上，那时天已经黑了，我抄小道回家，发现了坐倚在树边的他。他用手捂住胸口，表情显得很痛苦，也说不出话，我只能架着他慢慢回到我租的地下室。我扶他到我用木板组建的小床上，想检查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没有，他没有外伤，胸口也没有。我说去找医生，但他制止了我。我只有守着他，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冒了三天三夜的冷汗，折腾了三天三夜，痛苦了三天三夜。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冰魄之心在召唤至阳之火，每当至阳之日就会发作，我遇到他的那天，正是端午。”
“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我流出泪来，恨起了自己。“如果我能早些出现，或许他就可以早早结束这种痛苦。而现在，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他等了一百年，最后等来的却是放弃自己。”
“这不能怪你。不要再惩罚自己好吗，我们好不容易再次重逢，我只想看到那个曾经充满微笑的你。”
“那个我已经死了。我做不到像以前一样。”
“至少不要在惩罚自己，你这样，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
“对不起，我……”
“能再见到你，让我默默守护你我已经知足。曾经的执着变成现在的坚守，白赫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知己，这几年一路走来，他见证了我的成长，若不是他，我也走不到今天的成绩。照顾你，这也是我曾经的梦想，所以不管他有没有拜托我这件事，我都要去做，只不过，我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感情，怪就怪我来晚了一步。”
“谢谢你。”我心中充满对陆宸的感激，这个不求回报的男人，给了我这么多感动与惊喜，若我再不知道感恩，就实在是不可原谅。
“我和白赫认识了这么多年，中间的许多故事我还要慢慢说给你听，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地生活，只要活着，就总是有希望的。”
我终于从心底露出微笑，既然陆宸说有希望，那就一定会有希望。
这是白赫走后的几个星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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