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远古昆族的离去3
雨幕里，阿立披着蓑衣不断回首望向木墩城，比起不舍，更多的还是怅然。
马上就是山神节了，自己离开了，桂子姐要再被大伙儿针对怎么办？春妮呢，她就要被仙师接走了，自己不说送送，看一眼都难吧？倒是阿娘，虽说有桂子姐照顾，指定不差钱了，可毕竟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个人照看才成。
反倒是对自己是妖怪这件事，阿立过了最初的震动，也就只剩一些困惑了，只是当下烦躁，懒得深究——阿立承认自己不合群，是异类，可要说是妖怪，有自己这样隔三岔五就得靠药汤续命的可怜妖怪？
乌云攒动，太阳还未落下，就已天光昏暗。木墩城处处张灯结彩，雨水也淹不了的喜庆，远远望去仍能瞧见泛红的烟火味，那是炉灶里的柴火，也是檐下的绘着眼睛图腾的灯笼，以至于压城黑云，反而更像是篝火里涌出的浓浓黑烟。
城门口，两座石像岿然不动，阿立已经弄清了，这雕琢的是长有巨牙和龙角的山猪。
“得快点赶路了，还得走夜路。”阿立叹口气，压低斗笠，顶着风雨往背青岭赶去。去背青岭的路上，可没有那些长明石灯，慈婶倒是准备了灯笼，可时间一长就会被淋破吹熄，只能等歇息时再生火了。
寻方蟆子似乎格外喜爱阴雨天气，有几只不远不近跟在阿立身边，好歹是个陪伴，多少让人心安几分。
“要是细犬还在就好了······”阿立苦笑一声，又想起了頔哥，今晚，阿立即便能赶到白仙庙，怕也会染上风寒，所以他决定去頔哥的秘密基地。
吴婶脾气不好，頔哥也是犟，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所以比起阿立跟桂子，頔哥才是最愿意跑去背青岭的那一个，甚至花了几年时间，建了一个“家”。
走过三不猪石像，阿立摘下一片巨大的三叶草，勉强当伞挡在头顶，阿立钻进三叶草跟狗尾巴草的平原，如水混入海洋。
一路上，阿立苦中作乐，赶路的同时也借着从乌云中挣扎出的几缕浅薄月光，留意两侧是否有代表幸运的四叶草，有时运气好，还能碰到几株果树，果实虽大多酸涩，却也聊胜于无。
阿立为节省包袱空间，只带了几块干粮，反倒是换洗衣裳多带了几件，另外还有一柄鱼叉，他自信在背青岭，自己只会比在木墩城更如鱼得水。
直到快走出三叶草平原时，阿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临近小溪的一处坡地，绿草茵茵宛如地毯，数不清的萤英花扎根其中，在坡地最高处是半块突出地表的光洁白岩，旁边长着一株歪斜遒劲的纹金树——頔哥就在坡地背风处挖出了一个洞穴，以树根为顶，以白岩为墙。
只是上次挖得太深，塌了，否则頔哥上次离家出走就不会去山中客栈了。
但没事，仍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这些年来，阿立帮着頔哥砍了一些竹子，由頔哥亲自操刀，做出了一张与其说是竹床不如说是竹筏的床，跟几把四只脚高低不同还歪歪扭扭发出咯吱声的竹椅，倒是用竹篾编的鱼篓挺好使，砸碎几只螺蛳河蚌塞进去，再搁泥里埋一宿，次日大早定能收获满满当当的鱼虾。
阿立忽然遗憾起来，春妮喜欢吃野味，自己怎么没想到拿几个篓子埋水田里，泥鳅跟鳝鱼可都是好东西，有时运气好还能捉到甲鱼。
阿立推开一束垂下的枝桠，刚想走进洞里，就瞧见一张惨白的脸，吓得差点拿手里的包袱砸过去。
“别！别丢！”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猪崽大小的寿星西瓜虫，一张由外骨骼拼成的脸在雷光下格外瘆人，阿立惊魂未定，大口喘气道：“你、你怎么在这？”
“我迷路了！”小寿星西瓜虫带着哭腔答道。
“背青岭不是你家嘛？”阿立好奇问道，弯腰从洞里挖出一堆木材，还好，没湿，“已经初秋了，有点冷啊，你族人呢？”
“长老说木墩城那些人类贪欲难填，迟早会垦荒到背青岭来，所以我平常都躲在地底下的洞穴中，几乎不会出来，这次跟大家一起迁徙，我走丢了。”
“迁徙？”
“对啊，木墩城附近可不太平，长老说人类只会带来灾难······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阿立苦笑一声，拿打火石敲打火星，“事实上，我今天才知道，我是妖怪。”
“妖怪？”小家伙凑近阿立，仔细闻了闻，“确实有妖气，唔，还有香味······”
阿立听到咕噜声，掏出一块饼，善解虫意道：“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小家伙还没客套完，就拿触角捧起饼往嘴里塞。
阿立扯了扯嘴角，继续生火，“你们准备迁徙去哪儿？”
“不知道，长老说随便哪儿，总之离人类越远越好。”小家伙嚼着饼，含糊不清道。
小朋友，你知道什么叫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吗？你这可还在吃人类的饼呢！阿立腹诽着，深呼吸一口气，狠狠一敲，火着了。
“好暖和！”小家伙蹦跶着跳到火堆旁，打了个惊天大嗝，差点把火吹灭，“嘻嘻，听说马上要爆发大战了，等雨停了天亮了，咱们也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正好想瞧瞧外面的世界呢，听说树上有喜鹊啼叫婉转，天上有云卷云舒，地上也有山花绮丽遍野！”
阿立想起了小时候总向往城外世界的自己，笑意不禁爬上嘴角，好心提醒道：“但外面也有危险，有风吹雨打，有夜黑月缺，也有山道漫漫路坎坷。”
“也对。”小家伙看了眼洞外，缩起身子几乎要蜷成球体。
阿立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俯低身子，手握鱼叉挡在小家伙前头，“嘘！”
一道白影从半掩住洞口的低矮树冠中探出，扭曲如蛇，阿立寒毛竖起，下意识往前刺去，却仿佛钉到铁壁，鱼叉擦出一串火星，震得虎口生疼。
“是长老！”小家伙惊喜叫出声来，“是自己人！”
树冠被抬起，一头牛犊大小的寿星西瓜虫露出身形，先前那道细长白影原来是它胡须状的触角，阿立望着对方既似脸谱又像面具的脑袋，不由得露出苦笑，这些远古昆族的外骨骼是真坚固。
“长老，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以为我会孤独终老！”小家伙哭哭啼啼跑了过去，越说越夸张，“这人还给我饼吃了，不然早就饿得四脚······八脚？好多只脚朝天啦！”
寿星西瓜虫一族中的长老盯着阿立，认出了这个时常去白仙庙祭拜的少年，敌意渐消，“谢谢你，年轻人。”
阿立摇摇头，“事实上我也刚来不久，没我，你们也能寻到它。”
“雨水冲刷了它的气息，若不是瞧到火光，老夫也不会寻来如此快。”寿星西瓜虫坦诚道。
阿立笑了笑，就在这时，雷声忽然炸响，天地骤亮，一只高比山岳的半透明生物被雷光跟雨水勾勒出身形，距离之近，甚至能瞧到它似是由水构成的躯体里的气泡。
阿立感到胸闷，就像蚂蚁仰视巨人那般自觉渺小跟窒息。
“它是我们远古昆族的领袖，昆神。”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56942219/5685353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