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后续 （一）
“羊羊不得意”自称是活动的工作人员之一，她的过分殷勤引起了主办方高层的误解，以为她是个随便的女生，在活动期间，高层三番五次的通过语言和行动暗示想潜规则她。她数次拒绝，还是抵不过高层的权力施压，最终她为了逃脱高层的魔掌，竟可耻地选择出卖同事，利用同事羊羊对她的信任，把羊羊骗进了高层的房间。
因为羊羊抵死不从，所以高层没能得逞。事后，高层威胁羊羊不得对外泄露半句，否则就让她在行内无法立足，善良的羊羊只能被迫噤声。但心理上的创伤最终击溃了羊羊，不堪受辱的羊羊最终还是选择了辞职。
在当前这个人人都热衷于网络审判的年代，此消息一出，无疑于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巨石，瞬间激起千重浪，吸引的曝光度竟是活动此前的数百倍。
在毫无实证时，急于大抒己见的大有人在，但大家的讨论方向基本都被“羊羊不得意”牵引着。毕竟，在互联网时代，懂得保持独立思考的人并不多。
“羊羊不得意”出现在评论中五分钟不到，卓然的人就发现了她，请示了领导，把她当恶意评论及时删除。不知道是时机不对，还是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他们这头删评论，那头就有人贴出截图，把这作为坐实指控的有力证据之一。
微博虽然没有透露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几分猜度下来，故事中的主角可谓呼之欲出，羊羊毫无疑问就是几天前离职的杨梦佳，而那个色欲熏心的高层多半是指向陈景煜。
果不其然，账号才爆出来半小时不到，张露就喊了有参加活动的三人跟她一起进了副总经理办公室。副总经理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干瘦中年男人，他总是喜欢淡淡地笑着，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镜片上折射出来的精明光芒，让人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
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外有一张六人的小会议桌，张露示意她们先坐下，自己则谨慎地敲门进去请示副总经理。她们虽然在门外不远处，但房间的隔音极好，她们什么都没听到。
好几分钟，他们才一起走出来，大家赶紧站起来迎接，副总经理还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只是嘴角不自然的僵硬让笑容显得虚伪和阴郁。他扫视众人一圈，忙不迭的说：“都坐都坐，不用那么拘谨。”
所有人依次落座后，他瞥了一眼张露，张露会意地把自己的手机放上办公桌中央，吩咐下属道：“大家把手机放上来吧，就一个短会，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三人只得照做，因为她们明白上级在担心什么、怀疑什么。就得手的机会而言，她们是最有可能被怀疑是“羊羊不得意”的人，防着她们也是人之常情。
“我召集大家过来的原因，相信大家都心里有底，但大家不用紧张，我只是想了解情况，不会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就做出不恰当处理，大家先说说各自掌握到的情况吧。”副总经理率先开口。
“副总，我先汇报一下吧，我跟人事了解过，我们部门的杨梦佳在离职时，确实曾隐晦地提及，在上一个项目中遭遇了职场侵害。因为涉及到法律层面，在当时不明朗的情况下，人事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不良影响，只好同意她的离职申请。这三位是当时跟杨梦佳一起参与活动的同事，你们当时有发现什么异样吗？”像副总那么精明的人，基本情况肯定早就摸排透彻，那么张露这番话，就是在特意说给她们听的，为的是把问题抛给她们三人。
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王沐慕是默默摇头，表示没有发现异样；梁思怡更多的是忿忿不平，这个女人走了都还不忘给他们留下烂摊子；莫文婷则是一脸欲言又止。
向来口直心快的梁思怡把自己的猜测果断说出：“马上活动就要圆满收官了，这时候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诋毁账号来，我对于这个账号说的内容是表示存疑。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有针对性，或者说报复性的行为，因为，自始至终它都没有提供任何实质的证据，只是在用空洞的指控引导舆论。”
梁思怡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心思缜密，按照她对杨梦佳的认识，杨梦佳才不是那种遇到潜规则，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主动迎合倒是有可能。再说，陈景煜和王沐慕的相处，她看在眼里，她相信陈景煜不是那种人。
听到梁思怡质疑事情的真实性，莫文婷也坐不住了，开口跟她争辩起来，“空洞？你也是个女人，难道你不知道受害者能够站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让受害者自证清白不觉得很可笑吗？这分明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微博里面说的都是真的，梦佳自从活动回来后，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她很压抑、很痛苦，因为她被骗了，险些受到侵害！”
“那她有跟你说，想侵害她的是谁？骗了她的又是谁吗？”张露问。
“没有，她不肯说。”莫文婷垂头丧气地回答，随后又昂起头来指着王沐慕说：“她虽然不肯说，但我知道骗了她的人就是你！在营地，你天天粘着陈景煜，等他对你有所意图后，你就骗梦佳当你的替身！”
面对莫文婷的指控，王沐慕好气又好笑，本来想继续隐瞒关系，蒙混过关的，经她这么一闹，估计是没戏了。
王沐慕不怒反笑，笑得众人不明所以，莫文婷却感觉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似乎在带着耻笑的意味。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是杨梦佳什么人呀？对她如此忠心不二，她的一面之词，能让你信个十足。替身？就她也配？亏你说得出口。我是跟陈景煜关系匪浅，毕竟我跟他谈了八年的恋爱。”
“对，这个我能证明，我早就知道他们是情侣。”梁思怡的帮腔，增加了他们对王沐慕一番话的可信度。
副总经理和张露还有些吃惊，却又听到王沐慕果敢地说：“那晚的事情经过，陈景煜跟我说过，是杨梦佳主动上门骚扰他才对。我们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里寻找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而是去拆穿杨梦佳自编自导的把戏。”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会议室，王沐慕和梁思怡各自回到工位上，而莫文婷却被张露单独叫了出去，估计是想教育她一番。
办公室表面上一片祥和，实际暗潮涌动，梁思怡椅子还没坐热，微信上就有好几个相熟的同事偷偷给她发来微信，内容不外乎“谁是‘羊羊不得意’”、“大领导发飙了吗”、“杨梦佳的辞职真的另有隐情”等等。
王沐慕的工位紧邻着她的，她苦笑着默默递过手机，王沐慕接过一看，跟她相视一笑，然后递上自己的。不禁感叹，办公室真是八卦的第一滋生地，连王沐慕也收到不少“关心”的信息。
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还给王沐慕，手机就已响了起来，屏幕上备注的来电人是“呆子”，头像是一个可爱的黄色小恐龙漫画。
“喏，你家呆子来电慰问呢。”梁思怡边说一边把手机递回去，这种昵称，她稍一思考就知道，来电的人会是谁。
王沐慕羞涩一笑，拿起手机就离开办公区域，快步走到没什么人会经过的走廊尽头，才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她熟悉的浅笑声，陈景煜悠悠发问：“声音这么平静，是因为信任我？”
王沐慕轻哼一声，自信满满地说：“不是信任你，是信任我自己，我看上的人才不会被那种妖艳所迷惑。”
他低低笑了一阵子，才正色道：“阿祁刚找我聊过，这个事情无凭无据的。放心，只要我们加大舆论引导，很快就会过去的。”
“啊？”她霎时感到愕然，后悔刚刚在会议室是不是自爆得太快了？
“怎么了？”他不解于她的反应。
“那个，刚才我们领导找我开会，怀疑我有可能是那个微博账号的爆料者……”她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到点子上。
“你把我们的关系说出来了？”陈景煜大概能猜出她刚才面临的情况，于是一语中的地道破。他就知道，他的傻木头最是护短，既不可能容忍别人诬陷自己，更不可能让别人把脏水泼到他身上。
“呃……是这么回事。”
听着她呆呆的语气，他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公开了也好，我明明是一个光明磊落的青年才俊，被你弄得跟个偷情的奸夫似的。”
他话题一转，连带着把她也带偏了，她不满的反驳，“不公开分明是双方的共识，你居然怪我！要我说，是你把我一个纯洁的黄花大闺女给骗上手了呢！”
“谁骗谁还说不准，我当初不也是个纯情少男？”他刻意逗她。
“你……”王沐慕正准备反唇相讥，就见梁思怡跑了过来，也顾不上看她挂没挂电话，火急火燎的就说：“沐沐，微博又更新了，这次是个图文。”
她匆匆留下一句“晚点说”就挂掉电话，跟梁思怡一起快步跑回办公室。
图片中清晰可见一张洁白的酒店大床上，男子背对着镜头并不温柔的跨坐在女子身上，他用膝盖压着女子的下肢，双手紧紧地控制着女子的双手。女子的脸虽然正对镜头方向，但是此刻被打上了马赛克。
配文则是一句简短的话：有图有真相！
心里面无条件相信他是一码事，真正看到照片又是另外一码事，王沐慕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终归是个俗人，亲眼看到男朋友跟别的女人的亲密照片，还是不能免俗的感到难过和愤怒。
照片公开不久，网络上很快又掀起新一轮铺天盖地的讨伐声，关于对职场潜规则的谈论度空前泛滥。未等卓然这边开会商议对策，凯睿那边已经来电话要求三家公司立马成立一个应对工作组，对时间进行统一的部署。
秉退众人，关祁把陈景煜单独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是她自己摸进我房间的。她一进我房间就脱衣服，试图勾引我，我把她赶出去，她却忽然用死劲抱住我，我压制着她，是因为要把她从我身上拉开。我被陷害绝对不是偶然事件，一定有人在操控一切，后面估计还会有层出不穷的后招。”陈景煜冷静客观地分析。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痕迹太重了。照你说，现场就你跟她两人，照片的出处既然不是你，就只能是她！”关祁是一个何等通透睿智的人，早就看出端倪。可惜对方在暗，他们在明，每一步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与此同时，一家临时租用的小型办公室内，每个人都在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忙碌着。他们有的在不停地切换着不同的账号，在微博等社交媒体上，疯狂地引导着舆论，一边倒的攻击着凯睿和橘猫，有的在不断更新软文，发到他们聘请的水军群里面，加速传播。
“钦哥，你送我的这小东西真实用。”杨梦佳把伪装成wifi接收发射器的微型摄像机拿起来高高抛上半空，又稳稳地接住，反复几次，竟是把它当成一个玩具抛着玩。
黄钦呵呵一笑，回答道：“没有你的精妙配合，再好的设备也是白搭。”
这就是他们精心布置的局，先由杨梦佳假借送文件为由，让前台配合她顺利进入陈景煜的房间，偷偷把摄像头安装布置好，后续的一切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随着关祁和陈景煜进门，凯睿的会议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关祁一脸凝重的坐下，打开麦克风开始会议：“事情的经过，大家应该都清楚，我在这里就不赘述。针对现在的情况，我希望你们应对的重点要放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引导。一是照片的来源，孤男寡女的房间内，拍照片的人是谁。二是，既然自称有侵害发生，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而是发布在网络上寻求大众审判。三是，事件背后的操纵者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关祁提出的三点可谓直击痛点，也是对方试图模糊大众视线，蒙混过关的要点。他人当然也明白症结所在，但要对症下药绝非易事，毕竟他们不是信息的一手掌握者。
韩北曦打开麦克风接着说：“我把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给大家透个底吧。经过调查，陈总监的清白毋庸置疑。我们怀疑这个‘羊羊不得意’就是杨梦佳本人，我们暂时不清楚她的目的，但就当前的舆论发展而言，她背后肯定是有团队在推波助澜的。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早前被解雇的橘猫那批人。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他们的目的也不难猜了。”
“杨梦佳和橘猫？”王沐慕从来没有把这两者联想到一起，经韩北曦一说，她不禁豁然开朗，反应过来，一切原来早有预谋！
王沐慕按开跟前的麦克风，谨慎地说：“韩主管，在半个多月前，黄钦曾约过我跟杨梦佳见面，你觉得会跟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吗？”
“就你们三个？”韩北曦都还没搭腔，陈景煜已是立马发问。
王沐慕见陈景煜一脸沉重，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还有一个花簇的工程师，叫何晟。”
“何晟？”陈景煜细细重复着这个名字，但一时没有头绪。
关祁却是低头滑动着手机，半晌后，把手机递到王沐慕跟前，面无表情的问：“你说的何晟，该不会是这个人吧？”
王沐慕看了看照片中西装笔挺的男人，点了点头。
关祁俊眉紧蹙，把屏幕转到陈景煜的方向：“你女朋友可真是个替罪羔羊的不二之选。”
陈景煜一看屏幕就完全明白过来，照片上的正是他们的死对头，花簇直播的总经理——何致之！
之前所有零零碎碎的线索，此刻勾勒出一个完整的网络，如同迷雾散去，隐藏起来的轮廓变得愈发清晰。
“凯睿的人和王沐慕随我去小会议室开会，剩下的人留在这里听从葛助理的安排，分组执行。”关祁扔下这句话，就带着凯睿的人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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