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弃

我真的太难过了。

        我被一只凶狠的狗咬了一口，咬的我鲜血淋漓，几乎要拿不住那把刀。

        想到鹤子小姐临死之前还要人给我写信，变成她没事的状态，我就忍不住。

        我拿着刀喃喃道，「我只是想让你快乐，但没想让自己难过。」

        为什么呢？

        那天，我和无惨决裂，我砍了他一刀，他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只是死死的看着我，却没有伤我。

        我第一次从无惨的眼里看到厌恶，对我施舍的厌恶，自顾自把他拽起来的厌恶。

        啊，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

        在砍过他一刀后，他从窗子逃跑了。

        我的手死死的捏着刀柄，胡乱的砍着，边砍眼泪边流出，我哭的声嘶力竭。

        悲伤淹没过我的胸口，让我来不及求救，就被活活掩埋。

        我躺在地上，按住皮开肉绽的心口。

        从那一天无惨再也没有回来，我杀不掉无惨，让他为祸世间是万万不能的。

        我偷偷的离开了。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松正先生报平安，他在信中和我说，要派人跟我一起。

        我不知道无惨为什么没有在我冒犯他时，亲手杀了我，怕是那些日子的陪伴让他也能对我有半分的好感，如果……如果是其他人恐怕不会在他这里受到一点儿优待。

        就像那把刀，就像那条脏掉的被子，我曾经爱过的那个青年已经病死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

        在一天晚上，房间里进了怪物，那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她的头发上还有粉色丝带，身子又瘦又小，可是她已经没有神智。

        她浑浑噩噩的，速度却非常快，像一只敏捷的豹子向我扑来。

        我用刀轻松的斩断她的脖子，深色的血液渐在我的脸上，我来不及去擦，静默片刻后，发现这只鬼确实死掉了，我便拿出日记本开始为她祈祷。

        看着她慢慢消失在天地之间，我心里涌起一点儿无法言说的难过。

        日记本上面记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我能把鬼杀掉的原因，但只有我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有累的感觉。

        我走了很多路，最后听说无惨回去了，他并没有离开京城。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我救了一对夫妻，他们绝望中拥抱着，然后哭着跪拜我，这感情充沛的让我差点儿拿不住刀。

        呆在无惨的身边让我也感情充沛，那是我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

        像那个侍女说我练刀时的神情冷酷的样子一般。

        我知道我的冷酷之下是汹涌的情感，这也只是我以为的而已。

        那名砍柴的年轻先生说，「谢谢您，谢谢您，我能问问您的名字吗？」

        「千乐。」

        我很久没和人正常说话，语气有些僵硬，嗯，是非常僵硬。

        「我叫炭一，她叫惠子，真的很感谢千乐小姐的帮助。」

        不过，这对夫妻并不在意，他们介绍自己，然后各自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似乎是觉得感激之情无法表达，只能通过这个拥抱表示。

        那一刻，我仿佛在黑暗中行走多年见到了光，与无惨不同的是我身在光下，却看不到光芒。

        不知道我和他谁更可怜。

        我穿的很简便，这样方便我和鬼对抗，而不会被衣服牵绊，看着也不像个淑女，脸上的伤痕让人无法认出我，毕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因为碰到很多无法沟通的鬼，我闻到了很多难闻的气息，获得了用鼻子就能感受到鬼的气息。

        就像盲人耳朵灵一样。

        京城里依旧那么热闹，各种圈子杂乱无章，好像这里是极乐之都，永远会有新的事物产生。

        我回到京城的那一刻，仿佛像个回家的孩子，有些近乡情怯。

        但这样的情感存留不到片刻，就被许多难闻的气味打断，那是……鬼的气息。

        过分偏僻的村落里，我看到有好几只鬼在一起围攻普通人，他们对人类的追捕，仿佛人类在捕捉食物一般。

        我提着刀，冲了上去，鬼见到我都跑了，我一直追他们追到了不知名的房间中战斗。

        人会累，鬼不会累。

        他们将我围住，流着口水，眼里的光散去，仿佛我是什么美味的食物，对我垂涎欲滴。

        渐渐的，我落入了下风，一只鬼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撕开了它，极端的痛楚让我喊出了声。

        嘎吱嘎吱的声音，是我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带着我坑坑洼洼的新刀，死在十八岁生辰的前一天，死在了一个陌生人的房间里。

        我在最后弥留的意识中虔诚祈祷他一定不要那么快回来，最好等我被吃完了，鬼离开了再回来。

        那样……我就不用愧疚，责怪自己的无能了。

        梦里，我看到了光芒和黑暗，那应该是象征着天堂和地狱吧。

        我认为无惨所做的一切是我的错，所以……我应该进入地狱。

        我缓缓抬着步子走向黑暗的一面，却被一个粉色发带的女生拉住了手，她含着眼泪，看着我呜呜咽咽的哭了。

        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变成残忍嗜杀，对她来说，这种事情一定很难过。

        「不要哭，我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不……不，你不要去地狱，你应该去天堂，你是个好人，你解脱了我，谢谢你！！！」

        我被这番话弄的怔住，就在此刻，那粉色发带的女生将我狠狠的推向充满光芒的那一边。

        我没站稳，衣服刚进入光芒的地界，我就看到了死去的鹤子小姐和我曾经的母亲。

        我想哭着告诉他们，浑身都疼，可我好像已经没有了撒娇的权利。

        鹤子小姐揉了揉我的头，她温柔的抱住我，温柔的开导我，「回去吧，有些事不是你的错。」

        第一世坚强的母亲也是温和的看我，「回去吧，千乐。」

        两个女人的爱让我浑身充满力量。

        我睁开眼睛，疲惫涌上心头，看到粉色发带，是我曾经斩杀的鬼的身体吗？

        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记忆？

        没有记忆，我知道有怪物伤害人类，也肯定坚持正义去斩杀夺走他人生命的恶鬼。

        可偏偏，我是有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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