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姑娘何必动气。老朽方才不过小小玩笑罢了。”

        怀德上人调动周围灵气往前轰去,藤蔓却倏地又膨胀长粗,生生扛住了他的全力一击,丝毫无损。

        这一番稍作试探便不敢再恋战,更惶说试比高,整个人闪身飞出。可这藤蔓长势诡异,竟然牢牢跟着他的脚步,甚至从他身前破地而出,每根藤蔓抽出时都撞破墙垣扬起漫天粉尘。

        他胆战心惊,一边逃得飞快,一边屈指弹出一朵烟花,蓦然炸开在半空中。

        烟花绚烂缤纷,却看来没什么用处,白菀不着意去阻拦,只是牵动越来越多的藤蔓从地底冲去,缠向他。

        单根藤蔓比他身子还粗壮些,绞了一圈就快要将他整个人遮掩住了,怀德上人只觉得身子一重就被藤蔓拖着砸向地面,按进地里深坑。

        这是什么怪物啊!莫非也是“大乘”境界?

        他被砸得灰头土脸毫无反抗能力,也知道一时之间无人能赶来救他,只能大声讨饶:“前辈饶命,我宗大乘龙神必有重谢……想必您也是大乘真君,定知道这世上如您一般的已经绝无仅有,不如卖我宗龙神个面子……”

        “什么龙神,你只管让他来找我就是,你,想必在他手下也不算很入流,应当也不至于因你就交恶了吧。”

        “不,不是,前辈修为绝顶,超群绝伦,方才是我瞎眼,求前辈饶命啊……”

        他讨饶的话才说了半截,已经被几重藤蔓绞住裹成花苞模样,紧紧压缩下的绝望自爆搅起灵光涌动,只将自己与藤蔓点成了个火花。

        又是千百重藤蔓绞上去,火花被瞬间按熄,甚至没豁开一个口子。

        秦晏玖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但地面豁然炸向空中暴乱的灵气已经带得地面积雪漫天飞起,裹挟着死讯让她知晓。这地本就灵气浓郁,这会掺进新的灵气来,在她眼里仿似形成一个风眼,逮着抵御之物,便碾墙碎屋,好半晌才消散。

        她以为自己会如方才那般畅意,毕竟——昨夜她还在为着对抗一个凡人用心运计,今日她就看着一个大能因她身死道消。

        可甫一想到那火光下的人躯,俯身便大呕特呕。

        白菀慌了神,“我可是吓到了你?”

        秦晏玖张张嘴,喘了喘,“无事,我只是……说不上的……”她形容不出此刻心情,恰如她不懂情绪的来源,不懂所谓方才的情绪为何能剧烈得震撼人心。于是转话道:“他……我以为他很厉害……”

        白菀:“在凡人中算是头一茬了吧。”她说得并不笃定,想了想补充道:“十几年前时,听说世上灵婴的凡人不过十来个,这些年不知长进了多少。”

        秦晏玖听她这样说,隐约觉得不太对,虽然这老头没在她眼前放出什么大神通,但实在算不上什么凡人了吧。还是在白姨眼里,这样的也只能算是个凡人?

        “他方才是否说了什么、倚仗?会否……”

        白菀被这一句话牵扯出不知什么思绪,开怀一笑,“没听清呢,怕他作甚么,千军万马自有我一力抵挡住。”

        她语气里尚且还有几分跃跃欲试,并不像有所畏惧的样子,看来当真是她吓退的那对母子。

        秦晏玖抚了抚心口,有了计较,一个当世无所畏惧的强者若是还有所忌讳,那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可披着白霜的青蔓,心口闪烁的都不是人的魂火,而是一团青光,又像是会有心有肺的模样么?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双竖瞳倏然亮起,前方灵雾聚起,恍然汇聚成型——

        一时是怀刑、怀德怒火中烧,飞身向前去抓一只带翼巨兽。那巨兽硕大身躯却往阵法所附着的树木撞去,树木拦腰而断,连带着依附在树木上的阵法被戛然断开的铭文扯得细碎。

        风中传来巨兽的奚落声:“嘻,烂心眼儿老儿,吃屎也许能赶热乎趟儿。”便已经跑出数里外。

        怀刑上人看了看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抬起眉头,嘴角藏不住阴骛,

        “我去追那异兽。当年让它逃掉就是大错。春日宴临,那位醒来要是知道这罗刹女人丢了,我们都得死。”

        怀德上人侧眼看他,点头,“那我循迹搜查一番,若是我先搜寻到了人,你便立刻赶回。”

        “我知。”怀刑上人说罢,如疾雷爆射而出,直奔巨兽消失的方向。

        待人走后,怀德上人慢慢悠悠踱了过去,脚尖勾着折断的树枝桠条看了看,又一脚踹远。

        画面急转,只见怀刑远远瞄准那在雪地上志得意满正在雪地上蹿跳撒泼的巨兽,他运身而起,飞速而起,徒留身后鸟雀声起。

        巨兽身子一抖,也不敢再皮,眨眼间跑出二里地。

        未见那黑色人影是背后着地,深砸入雪地中。

        怀刑上人闷咳一声,正要站起,一个空空黑袍当空而来,仿似有人裹在其中一般,一膝直撞他胸膛。

        “前辈……前辈……”怀刑举手往前虚抓了一把。“前辈饶命,我教神必……重谢……”

        黑袍中缓缓膨胀,仿佛凝出一个人形,从袍子内探出一只五指纤长的手,指尖凝起金光直接点在怀刑额头上。

        怀刑失声喊道:“前辈饶命!不知我身上有什么,只管拿去,只求饶命!”

        那指尖金光化作焰火,将怀刑的魂魄从额处引出,霎时间焚烧殆尽。将所有求饶声都置若罔闻。

        怀刑的尸体瘫软倒地,毫无声息。

        那只手探进怀刑衣里,上下摸索几下,什么都没摸出。他似乎也不恼,静了一刹将手缩回袍子。下一瞬黑袍子就空空落下,里面人形不再,兀自燃起金色焰火,将怀刑的尸首也裹了进去。

        雪花再落下时,地上只剩一个雪白的坑洼。

        画面重聚,似乎又是改天情景,只是此刻换成了怀德——被绿色藤条追得满地乱窜的怀德。

        “前辈饶命,我宗大乘龙神必有重谢……想必您也是大乘真君,定知道这世上如您一般的已经绝无仅有,不如卖我宗龙神个面子……”

        “什么龙神,你只管让他来找我就是,你,想必在他手下也不算很入流,应当也不至于因你就交恶了吧。”

        “不,不是,前辈修为绝顶,超群绝伦,方才是我瞎眼,求前辈饶命啊……”

        几重藤蔓绞成花苞,在雪地中绽出转瞬即逝的火花,声音嘎然而止。

        “因此,本君侍仆死光了?啊,真是,好饿啊——”

        那双竖瞳甫一睁眼便被如此景象冲了头,一时间还没缓过来一般,过了好一会,黑暗中一阵淅淅簌簌声,一道长影腾跃而过。

        --

        距离云雪镇数十里之外。

        林里窸窣声一片,走出一只神似犬而白身黑头,侧生双翼的巨兽【1】,背上驮着的正是那谢玉娘。

        谢玉娘换了衣物,也将面容清理得干净,高鼻阔骨,碧眼白面,是满脸褶子也遮盖不住的极其浓艳的骨相。世间景象的明艳可能不足她十之一二的靡丽。只是她背还佝偻着,依旧并不显精神。

        “阿郎。”

        长跪在山涧边上的谢五没有抬头,他只稍微侧了头,山风吹来游云,云翳在他脸上投下浓影。

        “你该杀了她的。”谢玉娘叹了一句。“昨夜那女子来历不明,她知我族中秘辛……我知你不忍……可你也说了,你的灵目瞧出了她是无根之人,这样的人哪里能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悖逆娘亲,儿子万错。”谢五低头,轻声道:“只是先生授教时,曾让修订一通天彻地的上古典籍。古籍上记载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兽颇多——婴啼鱼、御火鴖、口吐人言而日行千里的天马如碧熹,皆有印证。典籍中也提过传说中的魔神——龙、凤、麒麟,那未必不是真实存在……她所说凤木、息壤,您不是本也以为是不传于世的秘辛吗?她知之甚多,若说的术法能成,我为了阿晞,往后免不得有求于她。”

        何况在他眼里,对那娘子痛下杀手,是颠倒因果。他如何负担起。

        恰逢那时,周边出现那铺天盖地的大乘威压……也不知是否是那邪修所祀邪神来临。他们不好耽搁,碧熹又已回身接应。

        如此种种,让谢五当机立断退去。

        此时,谢玉娘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哽声,

        “她确实知道太多,这焉知不是祸事?今日你放走了她,往后你要更加时刻警醒、防备,她的博知未必不会成转向你的刀……

        “有些事我本不愿告知你,可昨夜既有人能看穿了我族里血脉渊源,往后就有成百个上千个知道……祖上颠簸漂泊几千年在北境安了家,休养生息上千年,还在祖训里刻着‘离群索居、独善其身’,不是没有道理……

        “你若是没有传到我族血脉,往后再光芒万千本都是应当,我如今却怕那些都成了你的催命符。你少年灵婴,是修道天才,假以数年未必不是当世第一人。可没见过蚍蜉撼树就不能说自己一定会万古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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