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母亲&奇迹
夜晚，卞时厚独自一人来到一处院落之中。
这是他多方打听之后，才找到的地方。
望着院子里种满的梅花，他恍惚间似乎感觉到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到这里来做了什么。
曾经的大逆罪人李元昊的旧屋，自己的妹妹恩彩居然带着母亲来到了这里。
他不禁摇了摇头，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梅花花瓣形成的花雨迎面而来，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手掌接住了其中的一片。
或许，恩彩是喜欢上这里的景致，所以才决定让母亲住在这里的吧。
只不过，那位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的夫人，对这里大概是不满意的吧。
果然，在他往里走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女人抱怨的声音。
“恩彩啊……你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又破又旧……”
“母亲，其实这间屋子我经常派人来打扫过的……”恩彩的声音传了出来。
“罢了，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毕竟只有你是我亲生的孩子。”
站在外面的卞时厚听到这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个秘密。
“小声点！母亲……你忘了父亲的嘱咐吗？他假意将你赶出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啊。”恩彩说道。
卞时厚表示……恩彩你的声音也挺大的。
靠在一颗梅花树下，他开始情不自禁地想念阿水。
不知道她和勇儿找到那两个人没有。
身处春花馆内的阿水和勇儿各自穿着一身富家少爷装。
他们俩扮演着出手阔绰的大家子弟，不断地将金斧头和银斧头送给那些可能具有情报来源的家伙们。
一时之间，三教九流的人都在流传着有两个富家子弟在寻找两个官奴的消息。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回到了宫里，坐在王位上的国王默默地看着手里的金斧头。
那斧柄上的三个字“阿水的”，让他回忆起了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
“诸位！光海君纵容自己的亲信，没有节制地搜刮着民脂民膏，鱼肉百姓……我们应该站起来！推翻他，然后拥立一个新的王！”
少年李倧站在秘密集会的地点，对着天友会的成员们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一旁坐着的少女一边为他喝彩，一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大家都各自按照所分配的任务进行推翻光海君的行动。
屋顶上，少女望着月亮，神情有点落寞。
“怎么了……阿水？”李倧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微笑着问道。
“叫欧尼……阿倧啊，为什么你没有给我分配任务！我也是天友会的一员哦！”阿水不满地说道。
李倧默默地牵起她的手，说道：“我不会让你的手沾染敌人的血……因为我知道阿水最讨厌杀戮……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用和平的方式让光海君下台……不会有任何人为此付出生命和鲜血……”
阿水默默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阿倧……如果你的大事办完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好吗？”
“……”李倧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同意的话。
作为王族子弟，他天生就对权力有一种渴望。
对于他而言，爱情远在权力的地位之下。
“欧尼……若是有朝一日我成了王……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李倧望着身边的女孩，淡淡地说道。
“阿倧……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新郎……我会陪伴在你身边的。”阿水一脸深情地说道。
待在屋顶上的二人，没有注意到屋顶下方，站着一个满脸失落的少年。
其实，在天友会之中，李元昊的人气和实力远在弟弟李倧之上。
只不过李元昊并不想为了权力和亲生兄弟反目成仇……同时，他也希望心爱的女孩能够过得幸福。
“王上……您流泪了。”一旁的侍天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家主上，他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王也会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寡人的王禧嫔……就这么抗拒寡人……想要逃离寡人身边吗？如此费力地寻找着罪人李元昊的妻女……是因为至今对他还念念不忘？”王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那张被阴影所遮蔽的脸一样。
侍天默然不语地看着王……他在等待着王的命令。
片刻之后，王猛然间站起身来，趁着他不注意，将他腰间的剑拔了出来，然后用力地将面前的案几斩成两段。
“侍天啊……立刻去寻找到大逆罪人李元昊的女儿李嫣……我倒想看看她究竟能为那个人的女儿……做到何种地步？”
得到命令的侍天微微躬身，然后接过王手中的剑，宝剑入鞘，他的脚步渐渐远去。
偌大的宫殿之中，又只剩下了王一个人。
坐在那孤高冷寂的王座上，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一次沉入到那再也回不去的旧日时光之中。
另外一边，春花馆内。
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正被几个妓生轮流喂酒……他的头发散乱，衣服上满是油渍和酒渍。
淡淡的胡渣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落魄，若不是他身上的钱还没有花光，春花馆的千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
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还抱着妓生的手，嘴里不断地呢喃着：“母亲……母亲……”
“这孩子……似乎在思念着母亲呢。”一个年老的妓生走了过来，看着迷迷糊糊的男人，叹了口气，默默地为他垫上枕头，然后为他披上被子。
睡梦中的男人似乎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他的嘴角带着笑……像个倒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卞时皖这段日子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以前的他虽然也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那时，他至少还能以卞家大少爷，卞植之子的身份四处作威作福，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曾经的家人们都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父亲卞植想要利用自己获得更多的权力和荣华富贵……母亲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孩子之后，对他闭门不见……妹妹倒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他自己内心无法接受对方叫自己哥哥。
在这段日子里，他在春花馆里尽情地放纵着自己……不断地让自己沉沦在这温柔乡之中。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个人。
母亲……您究竟在哪里？您又到底为何抛下我？
就在老妓生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的时候，千首忽然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躺在被窝里的人被人强行拽了出来，然后用一盆冷水将其泼醒。
“卞大少爷，你这几天的酒钱和住宿费是时候该结一结了吧？”千首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不是什么卞大少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卞时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钱袋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钱袋子已经空了。
若是以前，他可以让这群人去卞府找他父亲卞植讨要剩下的钱……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
在一群壮汉的包围下，他被人从里面扔了出去。
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后，他感觉自己心里的疼痛感被身上的疼痛感所取缔。
就在他晃晃悠悠想要爬起来的时候，醉意让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一旁倒去。
恰好他身边路过的人就是勇儿和阿水。
两人急忙接住了他，将他搀扶着站稳。
“哟，这不是卞家大少爷吗？怎么这副德行？”勇儿认出了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是卞时皖，一脸好奇地说道。
“两位是他的朋友？就请付清他的酒钱吧！”千首气势汹汹地带着人走了出来，将三人围了起来。
而躲在暗处偷看的老妓生，总觉得勇儿有些眼熟，却又不敢上前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勇儿本不想管这个成天欺负他，差点至他于死地的家伙。
可阿水却觉得这家伙其实也挺可怜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被家里的人赶出来了。
她当即掏出银斧头，为卞时皖结清了帐。
“我去找蓖麻帮的油糕打听一下姐姐的下落，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勇儿交待了一句，就往南边跑去。
阿水则扶着醉醺醺的卞时皖，准备将他送回卞府。
两人一路沿着小路走着，途中刚好路过了卞时厚所在的小院里。
“你们怎么会……”他看向阿水和自家大哥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我和勇儿在春花馆里打听消息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这小子，快来搭把手，他可沉了。”阿水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急忙说道。
卞时厚这才反应过来，将喝醉了的卞时皖扶了过来。
此时，屋子里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外面是什么人这么吵？是乞丐吗？是的话就打发他走！”
“是卞时皖……夫人。”卞时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里面喊道。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里面的人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听到里面传来抽泣声。
或许那位夫人现在还无法接受自己当作亲生子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是别人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卞时厚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铁石……他又何尝不是为别人养孩子呢。
“不管怎样，就让这个无处可去的家伙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阿水对他说道。
卞时厚无奈地点了点头，将其扶到一棵树下，让其躺着好好地睡上一觉。
在阿水即将离开的时候，那小子还在说梦话：“母亲……为什么抛下我？”
另外一边，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打探……勇儿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他那久未见面的姐姐李嫣终于在一处地方找到了……那个苦命的女人此时正作为官婢，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
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勇儿，很快又收到消息……他的姐姐很快就要被人处以绞刑了。
“可恶！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愤怒地用拳头不断地击打着树干。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赶过去，或许能够救到她。”卞时厚说道。
等到三人赶到那边的时候，李嫣已经被官兵们送上了绞刑架。
躲在人群中的三人现在也只能干着急，阿水望着那个可怜的女孩，一咬牙，推开人群走了上去。
“你是何人？快快退下！”几个官兵拿着兵器指着她。
卞时厚见状上前，挡在了她身前。
“大逆罪人李元昊的女儿李嫣即将被处死……她的弟弟李谦……如果你也在这里的话……就尽快现身吧！”那个监斩官大声地说道。
人群外，侍天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挺身而出的女孩。
按照王的吩咐，他只需要看到对方出现，把那人带回王宫就可以了。
而罪人的儿子李谦……则需要秘密处死。
“李元昊是被冤枉的！”在众目睽睽之下，阿水大声地说道。
“放肆！”几个官兵听她这么说，急忙上前想要抓住她，卞时厚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人抓住了。
阿水则是靠着轻盈的身姿和敏捷的身手迅速爬上了一处屋顶，大声地说道：“诸位……李元昊谋逆案是一个天大的冤案！我有血书作为物证！”
说完，她当着众人的面，展开了当日义金府中，从权斗刑的手上取下的血书。
“那孩子……是无辜的……她的母亲，还有弟弟都是无辜的！”阿水大声地说道。
“胡说八道！别听她的……立刻行刑！”监斩官见围观群众们开始窃窃私语，感觉不太妙，急忙说道。
“诸位！请相信我……我是听从河神娘娘的命令而来的……为了解救无辜的女孩……请大家一起祈求河神娘娘吧！只要你们一起祈求，她就能赐予我力量！”阿水继续说道。
现在无法使用神力的她，只能想到最后的底牌……通过信仰的力量来让自己短暂获得神力。
围观的群众们纷纷开始搓动着双手，口中不断地祈求着。
“河神娘娘啊……请您出手就就这无辜的孩子吧！”
这些信仰之力化作无数的光电汇聚在了阿水的身上，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下一刻，汉阳城周围的河流开始剧烈地涌动着。
天降暴雨……河水涨潮……
一道闪电落下，绞刑架上的绳索被劈断……一脸虚弱的李嫣从上面掉了下来。
此时的勇儿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姐姐。
“谦儿……是你吗？”李嫣轻声问道。
站在雨中的勇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河神娘娘显灵了！那孩子果然是被冤枉的！”人群呼喊着，大家一股脑地上前，拦住了官兵的脚步。
勇儿则趁机带着姐姐，准备离开这里。
可是一群黑衣人骑着马拦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一顶轿子落在了地上。
国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看着那对姐弟，语重心长地说道：“即便是今天让你带走她……她也还是通缉犯……要想让她真正地获得自由，除非得到寡人的特赦令。”
说罢，他看向了站在屋顶上的阿水，笑着说道：“寡人的王禧嫔……若你愿意随我回宫……寡人便赦免了他们……你看如何？”
卞时厚一听到这话，急忙地挣脱开了官兵们的束缚，对着阿水说道：“别答应他！”
阿水看着雨中的姐弟二人，只觉得他们是如此的可怜。
“时厚啊……抱歉……以后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阿水苦笑着说道。
她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冷酷无情的王，冷冷地说道：“你必须答应我……要重新调查李元昊谋反一案……还他们一家清白！”
国王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回到寡人身边就行。”
此时，阿水身上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无力地从高处追落，一旁的侍天急忙上前，接住了她。
“摆驾回宫吧……吩咐义金府……立刻调查李元昊当年的案子……在案子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们姐弟二人都必须处在监视之下。”王淡淡地说道。
临走前，他还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脸奔溃的卞时厚。
等到人群散去，卞时厚无力地倒在了雨水之中。
阿水……这一次……我还能救你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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