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签字
李落忽然大声痛骂，声音里夹带着哭腔：“她骗人，她骗人，她骗了小鱼，她怎么能骗小鱼。”
姜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书信，心头万般情绪涌上，她握住李落颤抖的肩膀，努力镇定：“什么骗人，说清楚。”
李落攥住姜忘衬衫袖口，仰头看她，眼里全是极端的情绪，愤恨、恼怒、自责、痛苦、悔意，种种夹杂在这个未成年女孩身上。
“我没有出去打工，我就在镇上，甚至那天晚上我还回家了，我说为什么，呜，为什么家里多了很多吃的和女性衣服，她，嗝，她还给我洗了一碗草莓，我还跟她说谢谢。她凭什么，她不配，她为什么呀，为什么要骗我，我什么都为她牺牲了，她还要骗我。”
李落带着哭腔说得断断续续，那天她甚至还听村里的人提起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去了她家，她回去之后还问了妈妈的，妈妈说是亲戚，她竟然就信了。她为什么就不想想，她们家哪里来得这种大方年轻的亲戚呢？又有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拐卖案发之后还敢孤身去到他们村。
李落懊恼地抱头痛哭，她怎么这么愚蠢，小鱼是抱了多大的勇气和信念才敢一个人回村里，她肯定非常非常在乎自己才会回村里找她的，可她怎么就错过了呢？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回去呢？
小鱼被抢走了名字呀，她为什么不走上去问小鱼，为什么只喊了一句就自卑地跑开了。如果早一点，早一点见面相认，甚至她早一点看到这些信都好呀，她就不会一直觉得小鱼抛弃自己了，不要自己了。
如果她不那么自卑不那么别扭，她就不会亲手掐死了小鱼。
她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个人蜷缩在书桌柜子下面，像是一颗生长在阴暗潮湿处的蘑菇，固执地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肯抬头面对外面广阔的世界。
姜忘没有贸然打扰她，她去衣帽间换了一套家居服，在首饰柜里四处寻觅，在众多珍珠项链里找到了一串包装精致带着鉴定书的珍珠项链，项链圆润饱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颜色正是网上时常调侃的段子五彩斑斓的黑，她另拿了件柔软的白色连衣裙一并给李落。
姜忘推开椅子，盘腿坐在李落面前，把项链和衣服递到她面前：“要不要换身舒适一点的衣服？”
李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明明就长着和小鱼一样的脸，一样温柔地看她，怎么会不是小鱼呢？她想缩回去，却又臣服于触手可得的温柔之下，她只能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承认自己亲手杀了这辈子对她最好，他也最爱的人。
“小鱼被我掐死了吗，她还能不能回来，那你是谁呢？借尸还魂还是第二人格？”
姜忘拉着她出来，两人坐在羊绒地毯上，她将珍珠项链带在李落细瘦的脖子上：“真好看，难道小鱼首饰柜里那么多珍珠首饰，肯定是为你准备的。”
她摇了摇头：“大概是借尸还魂吧，毕竟我没有任何小鱼的记忆。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但我想大概不会了，之前她还有情绪残留在身体里，但我见到你的那天她没有给我任何情绪反应，大概是不在了吧。”
李落彻底埋葬了自己最后一丝妄想，她是真的杀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再也没有了挽回的机会。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你这样一个诞生于罪恶拐卖村里的人还活着，你配吗？你不配，你这样一个低贱的生命凭什么活在世上。小鱼那么那么好，温柔善良又勇敢，她明明逃出来了，可她一直记着你，她甚至为了你回到伤害她的地方，可你怎么对她的呢？你残忍地掐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李落陷入到疯狂的自我厌弃之中，她颤抖地握紧自己胸前的项链，上下牙齿战栗地咬着。姜忘小心地环住她，担心她咬伤自己，手指塞进她战栗的齿缝间。
柔软的指腹被坚硬的牙齿咬伤，鲜血渗出，李落尝到铁锈般的味道，她很熟悉血味了，在乡下被打的时候，总会尝到血味。
理智慢慢被拉回，李落才看到自己咬伤了姜忘手指，她不想伤害别人的，眼前这个女人从没有伤害过自己，甚至还宽恕了自己。她喃喃道：
“对不起”
姜忘看到她理智回归，抽过纸巾擦了擦渗血的手指，温和地宽慰她：“一点小伤口，没事，别害怕。”
李落倚在她怀里，从疯狂的自厌中抽离，望着落地窗外跳跃在林间斑驳的光点，忍不住道：“我们以前很喜欢夏天，既不会被冻伤，还会有很多好吃的。夏天太热中午没多少人出来，我就会偷偷带她去山上找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吃。有一种红色的小果子，叫刺孢，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她说比草莓还好吃……”
姜忘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一点点将她的长发理顺，李落的头发很好看，又黑又亮。她随手拆了首饰盒里的珠宝，将几颗红色的宝石串到发绳上，编入她发丝中。
黑色的发丝中点缀着几颗嫣红的宝石，黑与红的搭配，华贵中又显出几分艳色。
李落说着说着，望着窗外的眼神渐渐狠戾：“我一定要杀了他。”
姜忘编发的手一顿：“让你来杀小鱼的人究竟是谁？”
李落正要开口，忽然传来叩门声，“咚，咚，咚咚”。两人对视一眼，将情绪收回心里，姜忘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去衣帽间换衣服，她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林渊，他手上拿着厚厚一个文件夹，姜忘挑挑眉：“什么事？”
林渊：“进去说吧，有一些文件想让你签。”
两人去了姜忘房间内的小书房，说是小书房面积也有20平米，李落迅速换好了衣服跟了过来。
林渊打量着这个穿着妹妹衣服的女孩，她头上闪烁的红色，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是他亲自拍下送给妹妹的红宝石。
妹妹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曾经试图谋杀过她，妹妹为什么还能原谅她，甚至待她如此亲密，远远胜过自己。
姜忘看着林渊盯着李落头上的宝石，轻轻扣了扣桌面提醒他，林渊收回视线望着妹妹，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蛇与农夫的故事，你不是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就算喜欢她，也没必要把她带到身边，她毕竟伤害过你，难保她以后不会伤害你。”
姜忘看着林渊真诚关心的眼神，头一次没有出口怼他，她能看到林渊对妹妹的爱护之心，她难得对林渊温柔了一回：“哥，没事的，我还有些事需要她留在我身边。”
多久了，林渊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听过妹妹喊自己哥哥了，他回忆起来只剩下遥远童年记忆里不甚清晰的声音。
他忽然笑了，冰川乍融，雨过天晴总是格外让人动容。
林渊翻开他手里厚厚的文件夹，放到姜忘面前，顺便递给她一支签字笔：“签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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