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慕乔
陈晴飞安慰道：“没事，大家一桌吃饭，我们问心无愧，憋屈的是他们，我估计班长现在看到小望都害怕，我们过去是给他们添堵的。”
陶艾月也说：“就是，你想啊，我们忍那些男生的口头骚扰多久了，每次我们抗议他们就说我们开不起玩笑。哼，我倒要看看今天吃饭他们还开不开那些低俗玩笑。”
林望将湿巾丢到垃圾桶：“只要他们不开心，我就痛快了。”
方巧巧点点头，看到自己手上的奶茶，想到刚刚她们还特意为男生们挑选了他们各自喜欢的口味，我宁愿扔了都不给他们喝。
三个人把手上的奶茶送给了方才仗义执言的围观群众，吃瓜群众们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开心地喝着奶茶离开了。
林望递了杯杨枝甘露给姜乐天，才要打发他先回去，就听到一声清润如冰击玉碎的嗓音：
“是我来晚了吗？”
来人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提着简单的黑色公文包，眼角的细纹暴露了他的年纪，但眼神仍然和年轻人一般充斥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向往，浑身的书卷气，文质彬彬。
陶艾月迎了上去，“不晚不晚，慕老师，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奶茶？我们还有五杯呢。”
慕乔颔首道谢，语气浅淡却真挚：“谢谢，正好我才讲完课。”
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问了好，慕乔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姜乐天，总觉得有些眼熟，戴上眼镜又看了会儿还是没想起来。
姜乐天主动伸出手来：“慕教授，我是姜乐天，林望的表哥，当年您在大院里还见过我来着。”
慕乔眼神中有些歉意：“实在抱歉，我最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没认出你来，你是送林望过来的吗？”
姜乐天道：“也是有事找您，当年的事情……”
林望话到一半，就被慕乔打断了，慕乔扬了扬手示意她们四个人先上去，声音严肃：“姜先生如果想聊当年的事情，我建议我们还是换个地点时间聊，这是保护当事人隐私的必然要求。”
“慕教授，我只是想询问一下当年拐卖案件的详细经过，2015年林望回来的时候，我对于表妹具体经历了什么并不十分清楚。”
慕乔摇了摇头，“姜先生，这件事情我没有资格告诉你，唯一有资格的就是林望本人，关于她的隐私一切都得尊重她的意愿。”
姜乐天没想到会在慕乔这里碰壁，忍不住争辩道：
“我是她表哥，只是为了更了解她，关心她。”
慕乔坚持：“她已经是拥有独立人格的成年人了，就算是她父母过来问我也是一样的，你如果真想知道我建议你还是去问林望本人。”
慕乔推了推眼镜，想起林望大学四年的表现，从2015年到现在也就短短八年时间，十年拐卖生涯的经历仍然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在努力扮演着正常人的生活，但极高的警惕心还是会显露出她曾受过的伤害。林望自己愿意以亲历者的身份讲述512拐卖案中舆论传媒的作用，但不代表其他人能够以爱她的名义再次撕破她结痂的伤口。
慕乔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她一直试着忘记这件事，过着普通女孩的生活。没必要再因为你个人寻求安慰的私欲，打破她好不容易换来的安宁。”
姜乐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被堵在喉咙里，他真的这么自私吗？
饭店二楼包厢里
慕乔偶尔招呼学生们吃饭，问问他们毕业后的打算，他并不擅长交际，吃饭就是单纯的吃饭，他也不会搞什么觥筹交错的酒桌文化。叫他意外的是，往日最喜欢表现自己的班长今天竟然格外沉默，一直埋头吃饭。
除他之外，其他男生今天对女孩子们倒是格外殷勤，时不时递个水拿个东西什么的。
慕乔有点疑惑他们今天这是抽什么风？临到毕业发现还是自己班的女同学好了？但他向来不怎么操心学生这些事，也没有理会。
直到他看到班长红肿的脸庞，明显被人殴打出来的痕迹，若是涉及校园暴力，他肯定是不允许的。
慕乔表面淡定地招呼学生们吃菜，微微侧身看向身边的林望她们，林望和陶艾月这两个学生向来勤奋用功又乖巧懂事，他指导的五个学生里，可以说就她们俩是老师完全不用操心，自己就能认真完成论文的人。
当然，由于当年的事情，他对林望更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关照，还得努力隐瞒着关切不让林望看出来。
他低下脑袋小声问林望：“班长这脸上是被人打的？”
林望尴尬地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告诉我的老师，他就是被我打的？
慕乔看着班长一副憋屈的样子：“他的错？”
一旁的陶艾月凑过来，一脸义愤填膺，“对，就是他的错。”
慕乔点点头，也不多问，一脸云淡风轻：“做得好”
看见自己得意弟子林望不解的目光，他解释道：
“作恶者得到惩处，本就是一件莫大的好事不是吗？”
林望有些理解为什么原主肯以亲历者的身份剖析拐卖案件了，将自己的伤痕□□裸地展示在公众面前，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看着矜贵文雅，私底下却会为学生”出格“举动叫好的老师带给她的安全感吧。
真好，原主在学术上遇到了这样一个引路人，如果她没有意外去世，未来定然是光明璀璨的。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呢？原主的社交圈很窄，最大的冲突也就是班长曾经骚扰过她，但她今天见到了这个男人基本能肯定不是他下手。
姑且不谈动机不够他下手杀入，如果是他杀的人，一个明明死去的人突然复活出现在他面前，他不至于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又不是专业演员。
原主从小到大的经历唯一可能牵扯到人命的就只有当年的拐卖案了。
林望主动给慕乔倒了杯茶:
“老师，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口贩卖组织还有成员流落在外吗？”
慕乔皱着眉头回忆：
“应该是没有了，当年事情闹得很大。但不排除有公安机关没有发现的组织成员隐在水下，怎么，最近有遇到奇怪的人吗？”
林望摇了摇头，她目前也没有怀疑的对象。
慕乔宽慰她：“没事，就算还有组织人员，这么多年他也只能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活，哪里敢找上来。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怕他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
“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请个保镖？”
林望想想也是，她武力值也就只够制服班长这种四体不勤宅在寝室里的大学生，再遇上那个凶手她肯定打不过，是该找个女保镖。
慕乔似乎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翻到某张图片递给林望，图片上是林望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只是上面的名字却是“姜忘”。
林望，不，现在应该叫做姜忘了。
半个月前，她看到了原主的更名申请，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机关，才终于把原主的名字改了过来。她问过院里说毕业证上的名字能不能改过来，院里当时的回答是毕业证书已经在制作了，没法改。
万万没想到，竟然改过了了，姜忘看着慕乔，眼里的惊喜像是点亮黑暗夜空中最绚烂的那一抹烟花，人间的欢喜落入了她黑亮的瞳仁，熠熠生辉。
她第一次真正失了分寸，“谢谢老师，我，我，”
慕乔摆摆手：“好了，感谢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也是那天听院领导提起你改名的事。提了一嘴说近几年女性意识觉醒，我们院也应该追赶时代潮流，这才打动了领导们，院书记亲自吩咐帮你改的名。”
姜忘双眼弯成新月，新闻传播学院小编一天发十条微博，她从来没看到过改名的事情，更别说什么蹭女权热度了，明明就是老师特意为她提的。
她站起身端着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鞠躬递给慕乔：“谢谢老师”
慕乔早就知道改名字这件事情对她很重要，但他看到林望开心激动得像是得到了全天下的样子，内心仍然百感交集。
他第一次见她时，14岁的女孩身量瘦小得像个十岁的孩子，身上是常年被毒打的伤痕。
见到陌生人就双手环抱着自己瑟缩在墙角，慕乔花了很大精力取得她的信任，从她口中问出了被拐的细节。
林望被拐走时才四岁，但当年的事情她记得非常牢固，无时无刻她都在告诉自己不能忘记，不能忘记自己的真名，不能忘记自己是被拐卖来的。
一旦忘记，她就会彻底丢失自我，再也找不回逃跑的勇气和决心。
也正是因为林望的记忆和她的亲身犯险，慕乔从中得到了关键性的线索，从而配合公安机关救出了被拐的女孩们，一举捣毁了犯罪组织。
自己这个学生啊，生于富贵之家，长于卑贱之地，却天生一幅慈悲心肠。
慕乔眼中诸多感慨，接过她递来的茶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拍拍她肩膀说道：
“你既如此诚心诚意，我也不能拒绝你的好意，先考个研吧。”
“啊？”林望满脑袋问号，自己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卷了啊，孩子卷不动了啊。
她欲哭无泪的望着老师，慕乔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好啦，逗你玩的，趁着年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吧，有钱有闲好好玩几年。”
“老师不会觉得遗憾吗？我明明可以努力做得更好，为社会做出贡献，却在玩乐中荒废了年华。”
慕乔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迷茫的时候，他当了老师之后，逐渐体会到老师这个职业对他性格的影响，会加重他性格里的独断专行。因此他时常告诫自己，一定不要盲目地以自我为中心，不要自以为是地替别人做决定。
他认真的回答：“我前段时间接到教师资格证面试的任务，有去看你们考教资的书，你这个问题放在教育学中，是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谁第一位的问题。按我的理解是，一个更好的社会是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实现了统一。”
“就像你老师我，是因为热爱所以才从事这份职业，但是在工作的过程中我的社会价值也得到了体现。这样，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陶艾月凑了过来，“老师这么有感触，所以年轻的时候有任性过吗？比如逃课、早恋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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