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语
蒋季沥一直觉得饶杏长的很漂亮，她是长的瘦小了一些，比同龄人看上去还小，五官柔嫩了些，等入秋就十九岁的人了，看上去才十六七。一张白净如瓷的小脸，纤巧的柳叶淡眉，最好看的就是双秋水杏眸，清莹莹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那颗痣停在鼻梁中央，不是缺陷是诱惑。
之前李清雪还跟她开玩笑，那颗痣让人有想吻上去的想法。
她还跟李清雪吵过架。
但是饶杏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
怎么就是她觉得了，而是事实。
历任老师，尤其是学表演之后，每个老师都跟她说她算不得漂亮，尤其是鼻梁上的那颗痣影响了整张脸的五官精巧度。
饶杏避开了这个话题，她跟着蒋季沥疯了一整天，在韩蕊发过来消息后才紧赶慢赶去剧院，正如蒋季沥所料的那样，果然是看顾吟秋。
蒋季沥的车子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了下来，饶杏侧过头看她：“你要买花？”
“给顾吟秋捧场的。”饶杏就更迷惑了，她分明不喜欢顾吟秋的很，她为什么还要给顾吟秋买花，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蒋季沥到底在想什么？
饶杏以前觉得她还是很了解蒋季沥的，整个寝室她和蒋季沥是关系最好的，来到了沽市之后才发现，或许她并不是很了解蒋季沥。
她的家庭，她的想法，她一无所知。
饶杏以前几乎没有很细腻的情绪，到沽市后倒是越发在意一点点细枝末节了，被转变影响着心情，饶杏收回视线坐着发呆，蒋季沥拍了拍她：“你不买吗？第一次看顾吟秋演出，不送花？”
“我又不认识她。”蒋季沥浅浅地笑了一下，眼里有星星点点雀跃之色：“那你得好好看看，等见过了，你就是想忘都忘不掉了。”
饶杏并没有把蒋季沥的话放在心上。
蒋季沥就自己下了车，去挑选合适的花束，饶杏坐在车里看着那敞开的花店，能看到几片鲜嫩的枝叶，鬼使神差地下了车，也走进了花店，是家还算大的花店，边侧摆着一排盆栽。
一眼，她就相中了盆白色的马蹄莲，开的正好的花朵。
情不自禁蹲下去静静凝望。
“喜欢？我给你买。”回过神才看到身后的蒋季沥，她已经买好了花，一大束蓝色妖姬，妖艳的颜色触动心弦。
“不用了。”饶杏站起来往外走，蒋季沥抱着他追了出来：“你要是喜欢就买下来，又没几个钱。”
“我只是在奇怪，马蹄莲有毒性的，怎么养到了室内，而且这个月份了，也不该开着了。”
蒋季沥就哦了声，不再提买花的事。
等着坐上车，蒋季沥将那大束蓝色妖姬塞进了饶杏的怀里：“帮我抱着，别压坏了，顾吟秋有强迫症，要是坏了一片，她怕是就不收了。”
饶杏望了眼怀里的花朵，微微沉下目光：“我不太明白，你听着分明不太喜欢顾吟秋，为什么还要讨好她。”
蒋季沥的笑容出现了一丝丝勉强：“因为顾吟秋是我小姑的女朋友。”
饶杏是见过蒋季沥小姑的，刚开学的时候就是蒋季沥小姑和姑父把她送去的学校，还请她们全寝室的人吃了一餐饭，她当时还很羡慕蒋季沥，因为蒋平芝没时间送她，她的行李都是自己一件件拿过来的，再就是现买的。
饶杏对她小姑的印象还不错，听蒋季沥说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但看上去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人很和蔼也比较好相处。
她姑父虽不算英俊，但也是看着是个脾性不错的人。
饶杏问她：“你有几个小姑？”
“就一个，蒋惢。”
那就不对了。
饶杏又问：“你姑父不还去学校看过你？”
蒋季沥轻描淡写道：“这联姻对象和女朋友还是有区别的，说来也奇怪，我喜欢女人，我爸恨不得打死我，我小姑女朋友养了十多年了，他倒是不在意，摆明了针对我。”
蒋季沥似乎又想起来了李清雪的事情，愤愤不平。
她家还真是，父亲养情，养到挖女儿墙脚。
姑姑结婚后，还光明正大交女朋友。
这都颠覆了饶杏的认知。
饶杏愣了愣，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你家怪热闹的。”
“你是想说乱吧。”她原本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想到蒋季沥自己说出了口，蒋季沥并不避讳：“我自己都觉得乱七八糟的，下次我们家宴的时候请你去坐坐，那才是热闹。”
“一家子几十口人。”她自嘲地笑了笑：“饶杏，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你家里只有一个妈妈。”
“季沥，我以前也羡慕过你。”
父母双全，还有那样疼爱她的姑姑姑父，可当一层层复杂的关系网，可其中的阴暗糟粕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又不羡慕了。
蒋季沥家里复杂的她头疼，她和蒋平芝相依为命惯了，不适合这样复杂的亲属关系。
她怕麻烦，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一家子勾心斗角是什么样的。
蒋季沥显然也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眼里藏着一点点苦涩：“还是我羡慕你吧。”
她的家庭虽然不算显贵，但衣食无忧，小康富足，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糟心的家庭关系，虽然是单亲家庭，但还真的挺幸福的。
饶杏抱着花，鼻尖处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她问：“季沥，你知不知道蓝色妖姬的花语是什么？”
她是突然想到了。
“不知道啊，我对这些没兴趣，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饶杏轻声说：“但我知道白色马蹄莲的。”
“至死不渝，永结同心。”
八个字，掷地有声，虔诚温柔。
这让蒋季沥忍不住望向她：“你对这个还有研究呢。”
没有研究过，饶杏是个怕麻烦的人，她不会花时间去研究这些的，研究着也没有意义不是么？
就是刚刚看见那盆白色马蹄莲的时候，脑海里不停地在回响着八个字。
她诚实地摇摇头：“好像是谁告诉我的。”
蒋季沥开着玩笑：“那她一定暗恋你。”
饶杏身子微微一颤：“或许。”
只是她也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了。
至死不渝，永结同心。
就像是在做着什么永生的承诺。
是谁说的呢？她不记得了。
饶杏打着哈欠，莫名的有些困倦，她的眼睛越来越睁不开。
饶杏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苍白无力，柔弱的眉拧在一起，就像是位久病之人。饶杏靠着栏杆轻轻咳嗽着，视线温柔地凝望着花园里的一抹白色衣裙，那小园子里满是白色的马蹄莲。
她正在种着马蹄莲。
她晃了晃身子，进了园子里，微微张口，喉咙处有隐隐的痛感，像是被什么磨过了声带：“咳咳咳…怎么想到种马蹄莲了？”
她看不清白衣裙的模样，只能听到那藏着女孩娇弱的声音：“呀，你站远些，你有哮喘身体又差，马蹄莲又有毒性，可别影响到你了。”
面色更苍白了几分，就像是随时会死去的样子，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缠绕在眉间的是一团死气，不解地问着：“既然有毒，那为什么还要种？”
“阿杏，你知不知道马蹄莲的花语是什么？”她能感受有一双手紧紧地握了过来，柔嫩光滑，是属于女孩的手，掌心满是暖意，能听到她虔诚温柔的声音：“是至死不渝，永结同心。”
“你不要死，不要走，我嫁给你陪着你，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
好，那双手好想一辈子握下去。
好，温暖。
“好什么？”
她被蒋季沥惊扰，从梦中惊醒，没有那一抹白色裙，没有那仙女一样的人儿，掌心也没有那样柔嫩滑腻的触感，也没了那份暖意。
不过是痴梦一场。
许多年了，终于开始做一些不一样的梦了。
只是依旧不清晰。
“没什么。”饶杏抬手摸摸了眼角，是湿润感爬上了指尖，她哭了，因为那个女孩。
她分明是醒了，又像是没醒，她还在痴想着那掌心的温度。
饶杏垂下眼帘，眉眼间渐渐浮起一抹黯然。
在失落，又失落什么呢？
有什么好失落的呢？不过是一场梦。
“不好意思，在你车上睡着了。”饶杏表示着自己的歉意，看向怀里的花朵，还好，并没有被压坏花瓣。
那娇艳的花朵依旧娇艳。
蒋季沥摇摇头：“在我车上睡，总比在剧场睡的好。”
“怎么会，我很喜欢看话剧的。”
“你就不会搜一下嘛。”蒋季沥笑出了声：“谁跟你说顾吟秋是演话剧了，她是角儿，唱戏的角儿。”
她还以为韩蕊的朋友应该跟她一样，一个剧院的。
她苦恼了起来：“我倒是真没看过戏。”
那说不好真会睡着，蒋平芝倒是很爱看，她一次都没跟着去过，没什么兴趣。
“那你可以看脸就好了。”蒋季沥说：“顾吟秋不一定是沽市最好的角儿，但一定是最漂亮的。”
能有多好看，总不能比韩蕊还好看。
韩蕊。
想到韩蕊，竟是不由得想起昨天傍晚，看到的娇弱泪水。
不会有比韩蕊更美的人了，不会。
她有些迫不及待要见韩蕊的冲动，莫名，但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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