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想伤害
医务室只有一个护士在值班，他们前脚刚到，宋妈后脚就跟来了。
处理伤口时护士让他们都出去等着，宋妈还要去处理球场上的争执，也没多留，让林瑜留下照看着，就带着那几个班干部回去了。
林瑜态度坚定地坚持要留下来看着护士处理伤口，谁劝都没用，乔祯劝就更没用了。
他就是想看看，乔祯身上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护士一开始还不理解林瑜到底在执拗什么，直到把乔祯的衣服掀开才明白过来。
应该是想看看这些伤吧。
胸口有一道不短的口子，不过能看的出来之前伤得不深，后来打篮球越扯越深，也没及时处理，流了不少血，胸前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很狰狞，其他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的受了不少擦伤。
估计打了一场很激烈的架，护士心想。
林瑜没出声，就那么盯着那些伤口看，人有点抖。
乔祯看到他眼睛有些发红。
一直撑到乔祯处理完伤口，林瑜才撑不住地跑了出去。
那些伤，让他想起了战场，那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块禁忌，不能提不能想。
乔祯伤口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护士让他在床上躺着，但他看到林瑜那个状态跑出去怎么也不放心，然后不顾护士阻拦也跟出去了。
林瑜还是往礼堂方向跑。
之前那场发泄式的痛哭，到现在还是他心里的一个梗。
林瑜没有哭，就是抖，依旧是蜷缩的姿势，肉眼可见的颤抖。
林瑜在害怕。
怕血吗？
乔祯把球衣脱下来反着穿上，这会儿也顾不上冷不冷了，三两步就跑到林瑜身边蹲下，手没敢直接碰他，就蹲在他跟前叫了一声。
下一秒，林瑜突然跳起来扑了上来，一把把乔祯撞倒在地，乔祯后背摔在地上，但是没有胸前伤口裂开的感觉疼。
这一个伤口遭的罪也太多了，这个绊完那个撞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林瑜已经一拳砸了下来。
这一拳力道很重，林瑜是莽足了劲砸下来的，乔祯当场就被砸得两眼冒金星。
然后是奋起直追的第二拳，乔祯在一片金星中躲了一下，没躲太开，拳头还是擦着颧骨下来了。
“林瑜！”乔祯叫了一声。
林瑜眼里的恐惧让他心惊，几乎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刹那乔祯就明白过来了，林瑜把他错认成了别的什么人。
是什么人能让林瑜这么有攻击性？
乔祯来不及多想，抬起腿就在林瑜腰上顶了一下，一下没顶开，林瑜压得太死了。
这时候林瑜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扳住林瑜的手腕，怎么掰也掰不开，脸憋的通红，再不挣开他就要窒息了。
乔祯莽足了劲，连顶带推的往林瑜身上撞了一把，林瑜应声往旁边倒的时候，乔祯乘胜追击跨在了他身上，上去就是一拳。
“你他妈清醒一点！”乔祯冲着他吼了一声。
林瑜挥起一拳砸在了乔祯脸上，还没等嘴里的血腥味弥漫开，乔祯就抡拳砸了下去，然后拽着林瑜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捞起来，一头磕他脑袋上，挺脆的一声响。
“林瑜你他妈给老子清醒点！你看看我是谁！”乔祯压着声音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林瑜失焦的眼神一点点汇聚，在看清乔祯的一瞬间就被悲伤和挣扎灌满了。
这眼神依旧让乔祯心惊。
下一秒，林瑜挣扎着推开乔祯，蹭着地往后缩，就好像乔祯是洪水猛兽，他要躲，要逃，一直退到墙根退无可退了，林瑜才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林瑜？”乔祯尝试性叫了一声。
“你别过来！”林瑜抱着脑袋缩在墙角，声音里满是挣扎和颤抖，“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乔祯顿了一下，心里一阵绞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瑜拼命揉着脑袋，声音带了哭腔，好像在质问自己，“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你的啊……我不想的啊……”
乔祯一把扑上去抱住林瑜，林瑜跟受惊的鹌鹑一样挣扎着想逃离，乔祯没松手，只是加重力道死死把林瑜圈在怀里，使劲搓着他的后背：“没事了啊，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啊，不用在意那些了。”
挣扎了有一会儿，林瑜逐渐卸了力，缩着身体哭得歇斯底里。
“没事了啊林瑜，没事了，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乔祯揉着他脑袋，“咱俩都好好的，没事了啊。”
下一秒，林瑜一把抱住了乔祯，死死圈住他的脖子，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圈比一圈抓得紧。
“你别死啊……你千万别死啊……”林瑜哭着喊。
乔祯愣了愣，他听得出林瑜不是怕他有事，而是真的担心他会死。
“我没事，我没事啊。”乔祯安抚着他的背，一声声地重复着，“你也没事，咱们都没事啊。”
“乔祯，你不能死啊……他们都死了，但是你不能啊，”林瑜抱着他一声声喊，“他们就在我面前但是我一个都救不了……我不想伤你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乔祯愣住了，后背一阵发凉。
他知道林瑜肯定经历过什么，但死亡是他从没想过的，而且林瑜说的是“他们”，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这些才是他得精神疾病的真正原因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他得了精神疾病后幻想出来的？
林瑜一个十七岁的青少年，怎么会经历这些呢？又在什么地方经历的呢？
乔祯又想起顾沅离的那些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疑问再次把乔祯淹没了。
林瑜遮住自己的黑布掀起了一角，他好像离真相又进了一步，但并没有因此明白了什么，反而越来越迷茫，总感觉哪里连不上。
就好像黑布后面压着的真相，知道了一定会让人恐慌。
林瑜哭了好长时间才停下，后来颤抖慢慢变得僵硬，呼吸也小心了起来。
乔祯想起上一次发泄，最后林瑜足足晕了两节课。
又开始晕了吗？
乔祯是跪在林瑜面前的，林瑜枕在他胳膊上，这会儿林瑜开始晕了，他不方便动，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等着林瑜劲儿过去了。
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跪到后来乔祯整条腿都麻得没知觉了。
林瑜撒手的时候他感觉浑身都麻了。
“冷吗？”乔祯发现自己牙都开始打颤了。
“嗯。”林瑜点点头。
“再缩一会儿吗？”乔祯问。
他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林瑜的情况估计比他还差，而且眼眶很红。
林瑜点了点头，两人又在冷风里缩了一会儿，一直到身上的麻劲儿过了，俩人才又有了动静。
“回吧，”林瑜看了他一眼，眼里都是揪心的疼，“你身上还有伤。”
乔祯的脸和嘴角都被他砸肿了，胸前也渗出了血，林瑜难受得鼻子都酸了。
乔祯还没觉得疼，估计是冷风把痛觉神经冻住了，现在还没回过劲来。
林瑜刚站起身风就钻了上来，冻得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他低头朝乔祯伸出来手。
“小心点，别扯着伤。”林瑜说。
乔祯握住那只手站了起来。
他们去医务室又处理了一下伤口，护士表示十分诧异和震惊，在林瑜脸上扫了好几眼，好奇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对一个伤号下这么重的手。
林瑜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
护士虽然震惊，但也没多问什么，毕竟少年自来血气方刚，问了也未必会说。
乔祯的伤本来是要静养的，但架都能再打一场，还静养个屁啊。
护士越想越越生气，干脆把他俩都赶出去了。
两个人刚出医务室，江澈那几个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你俩刚干嘛去了？”江澈劈头盖脸就问，“我们找一圈都没找见！”
“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李凯宁问，“五班人过去找你俩了？”
林瑜这会儿才注意到这几号人脸上都挂了彩，江清额头贴了创可贴，李凯宁跟赵进超也受了点伤，就连科晨东脸上都肿了一块，也就苏漫漫没受伤了。
林瑜实在没想到科晨东竟然也会为乔祯出头，虽然事关集体荣誉，但还是有点吃惊。
“没，刚才摔的。”乔祯说。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苏漫漫问。
“没什么大事吧？”江清也追问一句。
“没事，就是旧伤复发，处理一下就行了。”乔祯说。
“旧伤？”科晨东惊讶道，“你受伤了还打什么球啊？”
乔祯看着他没说话。
因为集体荣誉感。
这是从乔祯的沉默里所有人解读出来的。
科晨东看了他几眼就没说话了，估计也被乔祯这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感动到了。
其实只有乔祯自己知道，他就是想跟林瑜一起打个球赢个比赛什么的。
林瑜看着乔祯，眼神里满是复杂。
“乔祯，不得不说我还是挺佩服你，咱俩没过节了。”科晨东冲乔祯抱了抱拳。
“我也没在意过。”乔祯摆摆手。
科晨东没回话，又看了旁边的林瑜一眼：“咱俩还没完呢我跟你说。”
其实能说出这话就说明已经完了，科晨东是个记仇的，但记不长久，球场切磋几回也就磨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算是彻底了结了，一群人都挺欣慰。
林瑜叹了口气，这会儿他实在没心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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