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录音
吃完饭林瑜点开微信，李医生问了他的情况，还问他日记写的怎么样了。
李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出院以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问问他的情况，也会提醒他记得来医院拿药。
林瑜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就小学时期被老师逼迫着写过一段时间周记，他觉得天天写这玩意矫情。
给李医生简单回复几句之后，他点开了录音。
日记他是不会写的，录音里说一说就行了。
他需要的只是倾诉的过程，一个能让他说出来的发泄口。
他是狙击手，是特种部队的狙击手，他以前的生活，他经历的那一段黑暗，他魂穿，他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毫无征兆地替代另一个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而且还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维持平衡对林瑜来说已经足够艰难了，他还要在维持平衡的同时一碗水端平。
上一次录音是开学之前了，他并不是每天录，偶尔想起来了就录一段。
开学这段时间状态都挺不错，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林瑜点开第一个录音，那是他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录的。
那时候录这个只是因为害怕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有那么一个阶段林瑜觉得他还没走出来，周围的人也都还是最初折磨他的那些人，扮成这个样子是为了接近他从而瓦解他的防备套出国家机密。
后来心理治疗多少起了点作用，至少他能意识到自己有病这个事实了，也能做到不去回忆那些东西，不回忆发病率就会降低。
录音响了很长时间的忙音，一直到三十二秒时才有惊魂未定的声音传出来。
“我是狙击手林瑜，我是军人，我不是小孩子，我没病……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我不会相信他们……他们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我死都不会说的……”
录音时间很长，但说话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一分钟，其他时间都是忙音以及惊魂未定的急喘。
林瑜关了录音，点开第二个。
时间是出院前几天，因为听了上次的录音所以才录的。
“最近经常做噩梦，不过已经习惯了，现在这个家庭具体情况我还没搞清楚，不过也能感觉到不怎么样，问了也没人说。无所谓了，我跟他们也不熟……我不想住院了，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上学也比住院强，我觉得我的状态应该可以上学。”
录音结束，林瑜对着录音界面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住了下面的红色按钮。
“今天周二，开学第……”林瑜犹豫了一下，松手把这一条删除，清清嗓子又点开一条新的凑过去，“今天周四，开学第三周，天气很好……最近状态还可以，看见、幻觉的时间都集中在晚上，噩梦还在做，几乎每天都有，睡不好觉。”
林瑜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颤抖：“我……我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能持续多久，我感觉自己有点像弹簧，一直在往下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弹，每次发病的时候我都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不该这么做，但我就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林瑜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在情绪决堤之前想了想全班福上乔祯的傻笑，心情舒缓了不少：“今天拍了全班福，乔祯笑得像个傻子。”
松开录音，林瑜握着手机愣了一会，把全班福上乔祯的脸截下来发给他。
-你像个二哈。
乔祯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你像个蚂蚱。
林瑜抱着手机乐了半天。
那天晚上乔祯久违的失眠了，头疼了半宿。
这是老毛病了，一到换季就时不时头疼，他吃了药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迟到了，顶着黑眼圈去学校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了。
“你昨晚没睡啊二哈？”林瑜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
“啊，很明显吗蚂蚱？”乔祯说。
“不是一点。”林瑜笑着说。
“第一节谁的课？”乔祯打了个瞌睡。
“老刘的数学，”林瑜说，“我建议你别睡，不然下节课肯定听不懂。”
“不睡不睡。”乔祯又打了个瞌睡。
数学课上乔祯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打瞌睡的路上，到最后林瑜实在受不了了，感觉再不让他睡他能把瞌睡打到校长办公室去。
“你睡吧，我给你看着点老师，”林瑜看了他一眼，“你这瞌睡一个接一个的，我都快听不进去了。”
“睡醒我找你补课。”乔祯说完也没等林瑜回话就一头歪桌子上睡过去了。
林瑜看了看讲台，乔祯桌子上有书，这个角度老师看不到他在睡觉。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户，正好从乔祯身后撒过来，给他头发上渡了一层金边，看上去软乎乎的。
林瑜左手支着腮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几秒，觉得心里毛绒绒的，再转过头时看到前面几个女生也正转过身去，不过慢他几秒，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她们脸上的窃笑，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中午江澈约他一块去食堂打饭，乔祯说他回家吃饭，一会吃完饭在教室找他补今天的数学，林瑜答应了，让他回来给自己捎杯咖啡当补课费。
“林瑜！”江澈把手里的渔粉往面前一放，一本正经地盯着林瑜，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就垮了下来，“你可不能有了乔祯就忘了我啊！”
“什么？”林瑜愣了愣，不知道江澈又抽哪门子风。
“我给你找找啊，”江澈拿出手机给他翻着论坛里的照片，“你看看啊，这照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俩搞基呢。”
“卧槽？”林瑜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些照片。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偷拍了，但论坛上不少帖子都是他的照片。
这些人胆子也真不小，偷拍的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放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偷拍的吧。
林瑜一把夺过江澈的手机往下翻着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偷拍的他跟乔祯，有上课你看我我看你的，有球场拥抱的，还有走廊里他俩走一起的。
甚至还有人把全班福上他俩的那一块给抠下来了。
这种偷拍方式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跟乔祯毕竟是同桌，上课怎么可能一眼都不看对方。他俩本来关系就不错，走在一起难道不正常吗？打球打激动了拥抱一下撞一下不也很正常吗？哪个男生不这样啊？
林瑜觉得有点窝火，偷拍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尊重人。
他又往上翻了翻，最新一个帖子是今天数学课偷拍的，那会乔祯正在睡觉，他盯着看了几眼，看角度应该是前排那几个女生拍的。
他那会还纳闷那几个女生笑什么呢。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帖子底下已经有不少人评论了。
-林瑜看乔祯的眼神是真的宠溺啊
-那是因为乔祯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
-就是，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林瑜被口水呛到，偏开头咳了几声。
宠溺？
林瑜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
怎么说，确实有点，从客观角度来看是有点宠溺……
但他是主观啊。
林瑜上一秒还有点窝火，但下一秒看到乔祯的脸又舒缓很多，他看着照片里乔祯闭上眼睛睡觉的样子，嘴唇微微张开好像睡的很香。
林瑜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个毛绒绒的什么东西从心尖上扫了过去。
乔祯睡着了真挺乖巧可爱的，跟只猫似的，林瑜忍不住乐了一声。
“操，你不是吧，”江澈一脸震惊，有点语无伦次，“你不会，不会是，你跟乔祯才认识多久啊，你俩这才……我操！”
“想什么呢你，这种小女生偷拍的东西你也信？”林瑜白他一眼，“不过偷拍这种事情确实挺操气的，也不知道那些女生怎么想的。”
“放心，这事交给我。”江澈想了想又说，“你跟乔祯，你俩真没什么吧？”
“你希望我俩有什么？”林瑜看他一眼。
“操！什么叫我希望，”江澈跳起来连忙摆摆手，“唉反正，就你要是跟谁谈恋爱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反正男的女的我都能接受。”
“操，你这是巴不得我找个男朋友？”林瑜被他逗笑了。
性向这个问题他没细琢磨过，不过活了二十几年，他多少能意识到自己对女孩子没那么感兴趣，不然就他以前那个长相，怎么也不可能到最后都母胎光棍。
跟男人……
他没细想过，主要是以前也没个能肖想的对象，跟部队里一群糙老爷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没对谁有过什么别的心思，真让他想想他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现在……乔祯吗？
林瑜想到乔祯呲牙笑的样子，想到阳光下他睡着的脸……
操，怎么又想到乔祯了。
林瑜摇摇脑袋，低头扒拉一口渔粉，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
“修仙儿呢大爷？”乔祯把咖啡递到林瑜面前，“焦糖拿铁，没放焦糖。”
“操，”林瑜笑着从地上坐起来接过咖啡，这会刚吃完饭，他正跟江澈躺草坪上晒太阳呢，“你直接说拿铁不就得了。”
“你就只给林瑜带了一份？”江澈也坐了起来，“我的呢？”
“你给我补课吗？”乔祯扫了江澈一眼，又踢林瑜一脚，“赶紧的，补课去。”
“见色忘友啊。”江澈喊了一声又躺回草坪上，“我还要晒个阳光浴，就不打扰你俩二人世界了。”
“操，”林瑜踢了江澈一脚，又跟乔祯偏偏头：“走着。”
“他受什么刺激了？”乔祯指了指江澈。
“被人绿了。”林瑜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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