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崩溃
数学课乔祯是一点没听进去，但他脑子转的快，点一下就能明白过来，四十五分钟的数学课没花二十分钟林瑜就讲完了，然后找了几道题给他做。
“没想到你这么好学，挺意外的，”林瑜爬桌子上看着乔祯做题，“一点都不像混混。”
“谁告诉你我是混混了？”乔祯没看他，继续做自己的题。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的，撒在身上很舒服，林瑜闭了闭眼睛：“你这个气质吧，说自己不是混混真没人信。”
乔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混混。”
林瑜扯着嘴角笑了笑，爬桌子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依旧不踏实，不过难得没做噩梦，但也不是美梦。
他梦到了他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他们中了埋伏，老胡和斑子都死在他面前，斑子的胳膊被炸弹炸断，就落在他面前，他拼命往前跑，但还是被敌人追上了，他看到副队朝他跑来，迎着敌人的子弹……
“副队……”
乔祯看到林瑜睡着不踏实，额角都是汗，眉头拧巴成一团，嘴唇也有些发白，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声音太模糊他听不清。
“林瑜？”乔祯推了推他。
“副队！”林瑜突然大喊一声，手死死扣住了乔祯的手腕。
林瑜劲儿不小，从第一次跟林瑜起冲突他就知道，也难怪当初科晨东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林瑜下手又准又狠，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操，撒手撒手，”乔祯扯着手往后撤，“你他妈撒手！”
林瑜眼里的恐惧一点点退却，慢慢卸了劲，乔祯一把夺过自己的胳膊使劲搓了搓。
“你梦到什么了下手这么狠？”乔祯看了他一眼。
林瑜刚才那一声“副队”喊的很响亮，乔祯听清了。
林瑜收回手，坐在位置上缓了半天，脑海里一刻不停地回想着那个梦。
越想越难受。
他亲眼看到副队中弹了，他的战友死了一半，每一个几乎都死在他面前，他想到斑子那条手臂，想到副队倒下之前喊他的名字……
他抱住脑袋，努力让思绪不那么混乱。
乔祯察觉到林瑜状态不对，上前扳住他肩膀把他转过身来面相自己，在看清他眼里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挣扎的情绪时，心里也跟着猛地一揪。
“你没事吧？”他抓着林瑜死死抱着脑袋的胳膊，“林瑜？林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林瑜闭上眼睛卸了力，慢慢拨开他的手。
乔祯没说话，他看得出来林瑜是清醒的，清醒地被某种巨大的沉痛淹没了，只是睡了一觉这些东西就决堤了一般把林瑜卷进去了。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我去上个厕所。”林瑜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他快绷不住了，他真的快绷不住了。
再怎么梦到那些黑暗里的恐惧他都不怕，但他怕梦到那些战友。
以前他从来没梦到过这些，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行了，只要那个记忆的匣子没打开，只要他还绷着，洪水猛兽就淹不着他。
但现在他绷不住了。
这会午休已经结束了，学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林瑜从教室出去正好跟科晨东撞个满怀。
“诶操！”科晨东臭骂一声。
林瑜懒得跟他争执，抬腿就往外走，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圈起来，把情绪消化完了再出来。
再不离开他要崩溃了。
科晨东正准备骂一句什么，乔祯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压着声音瞪他：“闭嘴，进你的教室。”
科晨东第一次见乔祯露出这种凶狠的表情，冷不丁就被震住了，也没敢说什么，嘟囔着就进了教室。
这会学生都回来了，几乎每个厕所里都有人。
林瑜没往厕所走，直接下了楼，他满脑子都是斑子的胳膊和副队中弹倒地前喊他的声音，他恍恍惚惚地听到有人喊他，但这会他已经听不清了，什么时候跑起来的他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周围没人了，所以他可以停下了。
斑子跟他是过命的兄弟，他们是特种部队选拔考核那会认识的，那时候关系就不错，后来又一起通过考核进入部队，他们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一起受伤进医院，一起在野地里吃蚯蚓，撑不住的时候一起咬着牙死撑，他怎么也想不到斑子会以这种方式死去，死在他面前……
林瑜仰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瘫痪一般滑了下去，他蜷起腿撑着胳膊抱住脑袋，隐忍地哭出了声。
从清醒到现在他都没哭过，一直没敢搜跟部队有关的任何事情，他怕的就是今天这个样子，太他妈窝囊了。
他不知道那次任务最后活下来多少人，无论结果怎么样，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他承受不住。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为什么没人来救他，真的已经放弃他了吗？
林瑜死死抱紧脑袋，一圈抱得比一圈紧。
“他妈的……操他妈的……”
他不想这么窝囊，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窝囊，这太不像一个特种兵了。
乔祯追过来时就看到林瑜抱着脑袋缩在墙根，他没见过情绪这么崩溃的林瑜，这已经不是一场梦能引发的崩溃了。
林瑜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林瑜？”乔祯走过去拍拍他。
但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林瑜一巴掌拍开了。
林瑜依旧很警惕，但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到深不见底的挣扎，配上一脸的泪水，那样子看上去可怜又狼狈。
光看着都让人觉得揪心。
乔祯实在猜不到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人这么崩溃又挣扎。
林瑜浑身颤抖，依旧抱着脑袋缩在膝盖里。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熊样子，尤其是乔祯。
太傻逼了。
乔祯没说话，沉默地坐在了他旁边。
他看了林瑜一眼，林瑜依旧一动不动地缩着，好像这世界都不存在了。
这会已经打上课铃了，乔祯拿出手机给宋妈发了消息，说林瑜身体不舒服，他替林瑜请个假送他回家。
没过多久，宋妈回了一个“好”。
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教学楼跟礼堂之间的夹道，因为礼堂不常用，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往这边来，林瑜估计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误打误撞就跑到这里了，他一路上喊了林瑜三声，都没喊住。
一直到乔祯觉得屁股都坐麻了，林瑜才开口说了话。
“你带手机了吗？”林瑜嗓子有些哑。
“带了。”乔祯说。
林瑜保持那个姿势再次陷入了沉默。
乔祯以为他又要那么坐着不说话了，于是也没再问，转过头准备继续保持沉默时林瑜突然又开口了。
“帮我，搜个东西。”林瑜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句往外蹦得也很艰难，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的口。
“搜什么？”乔祯点开手机。
林瑜艰难地吸上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527边境袭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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